倉庫門口的人聲鼎沸與“神醋”的贊譽仿佛被一道無形的墻隔開。葉夢情清冷的視線牢牢鎖定墻角那堆被醋水浸透的銹鐵。她幾步上前,無視了腳邊碎裂的陶罐和流淌的醋水殘漬,徑直走向那半截從銹殼中嶄露頭角的深青色殘劍。
濃烈刺鼻的醋味混雜著鐵銹剝落的氣息撲面而來。那半截劍身裸露的部分約莫半尺,深青色的金屬在昏暗光線下呈現(xiàn)出一種內斂的幽暗,如同沉淀了萬載歲月的寒潭。上面蝕刻的紋路極其古拙模糊,被厚厚的銹垢和氧化層覆蓋了絕大部分,僅能隱約辨出幾道曲折盤旋、仿佛星辰軌跡的線條輪廓。
王勝男緊隨其后,血瞳深處符文流轉不息,視野穿透表象,聚焦在那深青色金屬上。微觀層面,醋液中的氫離子(H?)如同無數(shù)微小的酸蝕刻刀,正持續(xù)不懈地啃噬、溶解著附著其上的頑固銹層(Fe?O?·nH?O),生成黃褐色的醋酸鐵溶液(Fe(CH?COO)?)緩緩流淌。然而,那深青色的金屬本體在酸液侵蝕下卻巋然不動,表面只留下極其細微的、如同水波流過般的痕跡,其分子結構致密得超乎想象!
“哥,”王勝男聲音低沉,帶著一絲驚異,“這金屬…絕非尋常凡鐵。醋液能蝕穿尋常精鐵,卻奈何不得它分毫。方才剝落銹層時閃過的那絲異光,更像是…某種被封印的靈韻被酸液短暫激活的應激反應。”
球球也湊到了近前,它不再嗅聞,而是渾身毛發(fā)微微炸起,烏溜溜的眼睛死死盯著那截深青劍脊,喉嚨里發(fā)出持續(xù)不斷的、警惕的低沉嗚嚕聲,小小的身體繃緊,仿佛那殘劍是某種讓它本能感到威脅的存在。
葉夢情沒有言語,她俯下身,指尖沒有直接觸碰劍身,而是凝聚起一絲極其精純的劍氣,小心翼翼地探向那裸露的深青部分。
嗡!
劍氣甫一接觸劍脊,那半截殘劍竟發(fā)出一聲極其微弱的、仿佛從亙古歲月中傳來的金屬顫鳴!劍身周圍的空間,肉眼不可見地泛起一絲極其細微、如同水波蕩漾般的漣漪!這漣漪一閃即逝,卻讓近在咫尺的球球猛地向后跳開一步,背脊弓起,齜出奶牙,發(fā)出威脅的低吼!
林傾城原本正蹲在旁邊,好奇地看著媳婦的動作,這聲微不可聞的劍鳴響起時,他高大的身軀幾不可察地微微一震。一絲極其細微的刺痛感,如同最細的針尖,毫無征兆地刺入他腦海深處某個被層層封印的角落。他下意識地抬手捂住了太陽穴,眉頭緊鎖,憨厚的臉上掠過一絲極難察覺的茫然和痛楚。
“傻兒?”葉夢情敏銳地察覺到了丈夫的異樣,瞬間收回探查的劍氣,關切地看向他。
那刺痛感來得快,去得更快。林傾城放下手,茫然地眨眨眼,看著葉夢情,又恢復了那副懵懂的樣子,撓撓頭:“小姐姐…頭…有點點暈。”
葉夢情深深看了他一眼,確認他無礙后,目光重新落回殘劍,眼神更加凝重。這劍,與她的傻兒之間,竟有如此隱晦的聯(lián)系?
“嫂子,此物邪性,恐非善類。”王勝男血瞳鎖定殘劍,沉聲道。
“銹蝕至此,鋒芒猶在,更顯不凡。”葉夢情聲音清冷,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心,“是善是惡,皆在持劍之人。它能被醋液引出異動,便說明這‘醋’是解開它塵封的關鍵。”
她不再猶豫,轉身走向那幾壇散發(fā)著濃烈酸氣的失敗靈酒(醋)。“小鳳,取乙字三號醋,濃度最高那壇,再拿一個最大的陶盆來。”
“是,媽媽!”小鳳立刻行動,小臉上滿是鄭重。
很快,一個半人高的粗陶盆被放在倉庫中央的空地上。葉夢情親自抱起那壇酸味最是濃烈霸道的乙字三號醋,揭開泥封。一股極其刺激、幾乎讓人睜不開眼的酸氣洶涌而出!深褐色、質地粘稠的醋液被嘩啦啦傾倒入陶盆中,形成一汪深不見底的酸池。
“勝男,幫忙。”葉夢情示意。
王勝男會意,上前一步,隔空虛抓。墻角那堆破銅爛鐵中,那半截深青色的殘劍仿佛被無形之力牽引,緩緩升起,帶著簌簌掉落的銹塊和塵埃,穩(wěn)穩(wěn)地懸停在那汪濃醋酸池的正上方。
“去。”葉夢情指尖輕點。
噗通!
殘劍沉入濃醋之中,深褐色的粘稠液體瞬間將其完全吞沒。劍身沒入的剎那,盆中醋液表面劇烈地翻騰起細密的氣泡,發(fā)出密集而持續(xù)的“滋滋”聲響,仿佛有無數(shù)看不見的酸液小蟲在瘋狂啃噬著劍體表面的千年銹垢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