倉庫里死寂無聲。球球炸毛的“嘶嘶”聲和小寶懷中木盒的嗡鳴如同冰錐,刺破了方才那點因林傾城狼狽引發的短暫輕松。從深坑中彌漫出的腐朽氣息仿佛有了重量,沉甸甸地壓在每個人的心頭,冰冷刺骨,帶著一種令人作嘔的、鐵銹混合著尸骸腐敗的腥氣。
葉夢情眼神瞬間銳利如刀,一步跨到坑邊,將小鳳和小寶護在身后。她的目光死死鎖定坑底那被林傾城砸開的黑褐色泥土,指尖悄然凝聚起一絲微不可察的靈力,如同最精密的探針,小心翼翼地探入那片散發著不祥氣息的區域。
“媽媽……”小鳳的聲音帶著哭腔,緊緊抓住葉夢情的衣角,懷里的球球更是抖得像風中的落葉,拼命往她懷里鉆。
林傾城也感覺到了不對。他臉上的茫然和委屈瞬間褪去,憨厚的眉頭緊緊皺起,下意識地向前一步,用自己的身體擋在了妻兒與深坑之間。他肌肉微微繃緊,氣息沉凝,雖無靈力波動,卻像一堵即將拔地而起的山岳,散發著無聲的威懾。他看了一眼那個讓他出丑的坑,又看了看炸毛的球球和嗡鳴的木盒,甕聲甕氣地說:“坑……壞!有……壞東西?”
葉夢情沒有回答,她的感知在坑底那濃烈的腐朽氣息中艱難穿行。那氣息如同粘稠的泥沼,帶著強烈的排斥和侵蝕性,試圖吞噬她微弱的神念。然而,就在這片令人窒息的氣息深處,她的靈力觸角似乎捕捉到了一絲極其微弱、極其隱晦的……金屬的哀鳴?
像是一把被遺忘在血泥深處、銹蝕了千萬年的古劍,在絕望中發出最后一聲不甘的嘆息。這感覺一閃而逝,快得如同錯覺。但葉夢情的心臟卻猛地一縮!她想起了昨夜篝火旁張老栓那關于“古尸”和“魔氣”的低語!
“小寶,盒子!”葉夢情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指令。
小寶嚇得一哆嗦,慌忙把懷里震動的木盒抱緊,小手用力按住盒蓋,試圖阻止那嗡鳴。說來也怪,當小寶的手緊緊按住盒蓋,盒子的震動竟真的慢慢減弱,最終歸于沉寂,只剩下小寶急促的呼吸聲。球球緊繃的身體也略微放松了一些,但頸后的軟毛依舊炸著,警惕地盯著深坑。
葉夢情當機立斷。她不再探查,收回靈力,目光掃過林傾城:“傻兒,填上它!現在!”
林傾城沒有絲毫猶豫,甚至不問為什么。他立刻轉身,抄起旁邊被砸得有些彎曲的鐵木,像用巨大的鏟子一樣,奮力將坑邊堆積的碎石和土塊往深坑里扒拉、推填。動作又快又猛,泥土石塊嘩啦啦地滾落下去,迅速將那散發著不祥氣息的黑褐色坑底覆蓋。
“轟隆!轟隆!”填土的悶響在寂靜的倉庫里回蕩。隨著坑被一點點填平,那股彌漫的冰冷腐朽氣息似乎也漸漸被壓了下去,雖然并未完全消失,但那種令人心悸的壓迫感減弱了許多。球球終于不再“嘶嘶”低吼,只是警惕地豎著耳朵。小寶懷里的木盒也徹底安靜下來。
倉庫角落,被巨響和詭異氣氛驚醒的孫二狗揉著眼睛坐起來,茫然地看著正在奮力填坑的林傾城和面色凝重的葉夢情:“咋……咋回事?地震了?”
葉夢情沒有理會他。直到林傾城用腳將最后一點浮土踩實,她才微微松了口氣,但眼中的凝重并未散去。這個坑,絕不能留。剛才那絲微弱的金屬哀鳴和濃烈到異常的腐朽氣息,讓她心中警鈴大作。張老栓的傳說,恐怕并非空穴來風。這片土地之下,埋藏著大恐怖!
天光微熹,灰霧依舊濃稠,但夜的深沉總算褪去幾分。倉庫內彌漫的緊張和腐朽氣息被壓住,卻無法驅散。饑餓感重新占據了主導。鍋里只剩下清水,靈米早已耗盡。
葉夢情的目光落在了昨夜她一直在擦拭的那把銹鋤上。鋤頭躺在角落的干草堆旁,鋤刃和連接鋤柄的鐵套部分被厚厚一層暗紅色的鐵銹完全包裹,幾乎看不出原本的形狀,只在昨晚她用醋液擦拭過的地方,顯露出幾塊指甲蓋大小、相對干凈的斑駁鐵質,在透過破洞的慘淡天光下,反射著一點微弱的光澤。
這把鋤頭,是他們目前唯一能稱之為“工具”的東西。昨夜醋液除銹的效果給了她啟發。
“小鳳,小寶,看好家。”葉夢情的聲音恢復了平靜,她彎腰拾起那把沉重的銹鋤。入手冰涼,沉甸甸的,銹蝕的表面粗糙磨手。“傻兒,帶上你的鑼,跟我走。”
林傾城立刻抱起他那寶貝銅鑼,亦步亦趨地跟在葉夢情身后,像個忠誠的護衛。
“媽媽,你們去哪?”小鳳抱著球球,有些不安地問。
“去弄點‘酸水’。”葉夢情掂量了一下手里的銹鋤,目光投向倉庫外濃霧籠罩的村落,“順便,看看能不能讓這老伙計重新干活。”
孫二狗看著葉夢情手里的銹鋤,又看看林傾城抱著的破鑼,嘴角抽了抽,最終還是沒敢多問,縮回了干草堆里。
灰霧中的村落,死寂得如同墳場。破敗的房屋在濃霧中若隱若現,如同蹲伏的巨獸骸骨。路面是踩實的硬土,同樣帶著暗紅的銹色。空氣中彌漫著潮濕、冰冷和那股無處不在的淡淡鐵銹與腐朽混合的氣息。偶爾能看到一兩個行色匆匆、裹著破襖的村民,看到葉夢情和林傾城這對“怪人”組合——一個拿著破鋤頭,一個抱著破銅鑼,都遠遠避開,眼神麻木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畏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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葉夢情憑著昨夜篝火時對村落的模糊記憶,朝著村東頭走去。根據孫二狗之前含糊的提過一嘴,村里唯一一個還勉強開著的鐵匠鋪,就在那邊,由一個叫孫鐵的老鰥夫守著。
沒走多遠,一陣沉悶而富有節奏的“鐺…鐺…”聲穿透濃霧傳來。聲音不大,帶著一種金屬特有的冰冷質感,卻成了這片死寂中唯一的生機。
循著打鐵聲,葉夢情和林傾城來到一間比倉庫稍好、但也同樣破敗的土坯房前。房子沒有門板,只有一個黑洞洞的門框。門口搭著一個簡陋的草棚,棚子下面,一個用黃泥和石頭壘砌的簡陋火爐正吐著暗紅色的火舌。爐子旁邊立著半人高的木砧,一個身材矮壯、皮膚黝黑如鐵的老漢,正赤裸著精壯的上身,僅穿著一條被火星燒得千瘡百孔的破褲衩,掄著一柄沉重的鐵錘,狠狠砸在砧上一塊燒紅的鐵條上。
每一次錘擊,都伴隨著火星四濺和那沉悶的“鐺”聲。老漢渾身汗如雨下,古銅色的皮膚在爐火映照下油光發亮,虬結的肌肉隨著每一次揮錘而賁張。他神情專注,仿佛整個世界只剩下他、火爐和那塊需要馴服的鐵。爐火的熱浪驅散了周圍的寒意和部分灰霧,形成一個燥熱的小小空間。空氣中彌漫著濃烈的炭火味、汗味和燒紅的鐵特有的腥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