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生神力也就罷了…這皮肉…是玄鐵鑄的嗎?!
他心中那點撿到寶的狂喜瞬間被一股巨大的寒意和驚疑取代。這傻子…有點邪門!
葉夢情將錢有財眼中一閃而過的驚懼和算計看得清清楚楚。她適時地上前一步,帶著幾分“嗔怪”和“無奈”,輕輕拍開林傾城還在“研究”鋤刃的手:“傻兒!別亂摸!這鋤頭貴著呢!再給人家摸壞了怎么辦!”她轉向錢有財,語氣帶著幾分“歉意”和“擔憂”:“錢管事,您看…這鋤頭…我家這傻兒笨手笨腳的,萬一不小心弄壞了…我們可賠不起。要不…我們還是用自己的家伙事兒?雖然舊了點,但用著順手,也省得糟蹋您的好東西。”
錢有財猛地一個激靈回過神,看著葉夢情那張“真誠”得無懈可擊的臉,又看看林傾城那“憨傻”卻透著非人力量的身軀,再想想那十畝鬼見了都愁、不知折了多少好手的鐵銹田…一股強烈的、無法抗拒的誘惑再次壓倒了心中的驚疑。邪門就邪門吧!只要能開那該死的田就行!死了殘了,那也是他自己的事,跟錢家無關!而且用他們自己的破鋤頭,正好省了損耗!
他臉上的肥肉劇烈地抽搐了幾下,最終,一個更加“燦爛”、甚至帶著幾分急切和討好的笑容在他臉上綻開,顯得格外油膩。
本小章還未完,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后面精彩內容!
“賠?不用賠!小事!都是小事!”他連連擺手,語氣熱絡得如同見到了失散多年的親兄弟,“壯士喜歡用自己的家伙事兒?沒問題!完全沒問題!只要能把那十畝地開出來,種上苗!用什么鋤頭都行!都行!哈哈哈!”他仿佛生怕這對“怪物”母子反悔,立刻對旁邊還處于石化狀態的師爺吼道:“老李!還愣著干什么!趕緊的!把契約文書拿來!給葉娘子過目!工錢…工錢按最高的算!三個月…不!只要種出苗,立刻結算!”
師爺老李被吼得一哆嗦,手忙腳亂地翻出那份墨跡干透的“死契”文書,雙手捧著,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敬畏,遞到葉夢情面前。文書上,那幾個屬于前人的鮮紅指印,如同凝固的血滴。
葉夢情接過那幾張粗糙發黃的紙。目光平靜地掃過上面苛刻的條款:工期三個月,需將十畝鐵銹田完全開墾并成功播種出苗,期間傷殘病死概不負責,中途退出分文不給,若成功,則按最高檔結算工錢(折算成糙米約三石)。
“錢管事,”葉夢情抬起頭,聲音依舊清冷,“這田,若種出的不是‘硬皮谷’,而是別的…比如,長勢更好些的稻子,怎么說?”
錢有財正沉浸在甩掉燙手山芋的喜悅中,聞言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,肥胖的臉上堆起毫不掩飾的譏諷:“別的?稻子?哈哈哈!”他夸張地笑了幾聲,引得周圍幾個驚魂未定的護院也下意識地跟著干笑了兩聲。
“葉娘子,”錢有財用一種近乎憐憫的、高高在上的語氣說道,“那地方,能長出硬皮谷就不錯了!還稻子?你當那是村里的肥田呢?那地,邪性!水澆上去都冒銹泡!除了皮糙肉厚、根扎得深的硬皮谷,別的種子丟下去,三天就爛成渣!還稻子?做夢呢!”他擺擺手,一副“你太天真”的表情,“契約上寫得很清楚,種出苗!只要是苗,硬皮谷的苗,就算你們成了!至于別的?哈,你們要真有那神仙本事,種出金疙瘩來,那也是你們自己的造化,我錢家絕不眼紅!契約里可沒規定非得是硬皮谷不可,只要是苗,能證明你們把地種活了,就算數!”他這話說得斬釘截鐵,充滿了對那片廢田的極端蔑視和對葉夢情“妄想”的不屑一顧。
“如此便好。”葉夢情得到了想要的、近乎絕對的承諾,不再多言。她拿起旁邊沾滿劣質印泥的毛筆,在那份象征著死亡和剝削的契約文書上,簽下了“葉情”兩個字。字跡清秀,筆鋒卻透著一股刀鋒般的銳利,力透紙背。
“爽快!葉娘子爽快人!”錢有財見契約落定,心頭大石徹底落地,臉上的笑容幾乎要溢出來。他肥胖的手一揮,對旁邊一個護院吩咐道:“錢六!帶葉娘子和林壯士去認認他們的田!就在村西頭,靠近亂葬崗那片,最大的那塊荒地就是!把田契副本給他們!”他特意強調了“亂葬崗”和“荒地”,語氣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幸災樂禍和警告。
那名叫錢六的護院應了一聲,臉上還帶著對林傾城那恐怖力量的殘余敬畏,語氣還算客氣:“葉娘子,林…林壯士,這邊請。”他側身引路,目光掃過小寶懷里緊緊抱著的木盒和小鳳好奇張望的小臉時,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輕蔑。拖家帶口去那種鬼地方,真是嫌命長。
葉夢情點點頭,牽起小寶和小鳳的手。林傾城則習慣性地彎腰,一把抱起地上那塊被他砸得爆裂開來的、足有海碗大小、分量不輕的鐵木墩子最大的一塊碎片,像抱著一塊大木頭玩具,嘴里還嘟囔著:“給小姐姐…當凳子…”
錢有財看著他們一家子跟著錢六離開的背影,尤其是林傾城抱著那沉重的木墩碎片如同無物的樣子,臉上的笑容漸漸收斂,小眼睛里閃過一絲陰冷和算計。他招手喚過另一個心腹護院,壓低聲音吩咐道:“錢七,你遠遠跟著,看看他們落腳在哪。特別是那個傻子…他這身力氣,有點邪門。別是別的寨子派來的探子…或者…真是什么山精野怪變的…”他終究還是放心不下那非人的力量。
“是,管事!”錢七領命,身形一閃,如同幽靈般悄無聲息地混入了人群。
村西頭,靠近那片散發著不祥氣息的腐骨沼澤邊緣。
凜冽的風如同冰冷的刀子,卷著灰黑色的霧氣,發出嗚咽般的呼嘯,抽打著荒蕪死寂的土地。空氣中彌漫著濃重得化不開的鐵銹腥味,混雜著沼澤深處飄來的、若有若無的腐臭氣息,令人聞之欲嘔。
護院錢六指著眼前一片廣闊的區域,聲音在寒風中顯得有些飄忽不定,帶著明顯的忌憚:“就是這里了,葉娘子。十畝,都是你們的了。自己看好,地契副本拿好。”他將一張蓋著模糊紅印、紙張邊緣都泛著霉點的破舊紙片塞給葉夢情,仿佛那是什么燙手山芋。然后他像是完成了任務,逃也似地轉身就走,腳步飛快,連頭都不敢回,似乎多待一秒都會被這片被詛咒的土地吞噬。
眼前,是真正的荒涼與絕望的具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