冷藏車平穩地駛離葉家村,將王勝男那句“葉正明想約你談談”帶來的短暫心悸拋在身后。葉夢情深吸一口氣,將全部注意力集中在眼前坑洼不平的村道上。車廂里,二十盒精心包裝的“桃源仙果”靜靜躺在恒溫環境中,承載著她全部的希望??h城,金鵬超市,趙金鵬經理…這幾個詞在她腦海中盤旋,取代了京都葉家帶來的陰霾。
一個多小時后,冷藏車略顯笨拙地停在了金鵬超市后門卸貨區。葉夢情跳下車,整理了一下因為緊張而有些褶皺的衣角,深吸一口氣,走向超市辦公室。她手里緊緊攥著一個樣品盒——里面只裝了一個品相完美的水蜜桃。
辦公室的門虛掩著,能聽到里面趙金鵬不耐煩的聲音:“…說了多少遍!這種三無野果,包裝再好看也沒用!質檢報告呢?產地認證呢?品牌授權呢?什么都沒有就想進我們超市?當我們這是慈善機構還是垃圾回收站?”
葉夢情的心猛地一沉。她敲了敲門。
“進!”趙金鵬的聲音帶著火氣。
葉夢情推門進去,只見趙金鵬正對著電話發火,面前站著兩個垂頭喪氣的本地果農,手里拎著破舊的籃子,里面裝著些普通蘋果。看到葉夢情進來,趙金鵬眉頭皺得更緊了,啪地掛了電話:“又有什么事?我忙著呢!”
“趙經理您好,”葉夢情努力讓自己顯得鎮定,遞上那個精致的樣品盒,“我是葉家村的葉夢情,之前跟您電話預約過,想請您看看我們果園新出的水蜜桃,‘桃源仙果’?!?/p>
趙金鵬的目光掃過那個明顯價值不菲的包裝盒,又落到葉夢情那張年輕卻透著堅毅的臉上,眼中的不耐煩稍微收斂了一點,但更多的是審視和懷疑?!疤以聪晒??呵,名字倒是挺唬人。”他隨手接過盒子,掂量了一下,沒急著打開,“葉家村?就那個窮山溝?能種出什么好果子?還仙果?吹牛也要有個限度吧?包裝倒是下了血本,可惜,超市賣的是果子,不是盒子!”
他刻薄的話語讓旁邊那兩個果農都縮了縮脖子。葉夢情臉上火辣辣的,但她沒有退縮,反而挺直了背脊:“趙經理,果子好不好,您嘗一口就知道了。我們敢叫‘仙果’,自然有它的道理。我保證,這是您從未嘗過的味道。”
“嘗?”趙金鵬嗤笑一聲,把盒子往桌上一丟,發出沉悶的聲響,“誰知道你這果子有沒有打藥?有沒有激素?吃出問題來誰負責?你這包裝,連個生產日期、廠家地址都沒有,典型的三無產品!我們金鵬超市是正規連鎖企業,不是路邊的野攤子!想進來?行啊,先去把質檢報告、有機認證、產地證明、全套手續辦齊了再來!送客!”
他揮揮手,像趕蒼蠅一樣,不再看葉夢情,轉頭又對著那兩個果農開炮:“還有你們!這蘋果個頭不勻,表皮還有疤,賣相這么差還好意思送來?統統拉走!別在這礙眼!”
巨大的挫敗感瞬間淹沒了葉夢情。她看著桌上那個被冷落的盒子,聽著趙金鵬毫不留情的奚落和驅趕,只覺得手腳冰涼。她預想過困難,卻沒想到第一步就如此艱難,被貶低得一文不值。質檢報告?有機認證?這些對剛剛起步、只求先打開銷路的她來說,無異于天方夜譚!巨大的投入和心血,難道就要被這一句“三無產品”徹底否定?
她咬了咬下唇,強忍著鼻尖的酸澀,沒有去拿那個盒子。她不能就這樣放棄!
“趙經理,”葉夢情的聲音因為極力壓抑情緒而微微發顫,卻異常清晰,“手續我們會盡快補齊。但果子好不好,請您現在就嘗一口!就一口!如果它不能說服您,我立刻就走,絕不再打擾!如果它能…請您給我們桃源仙果一個機會!就擺在超市最不起眼的角落,三天!如果三天內賣不動,我葉夢情親自來把剩下的果子全部拉走,分文不收!您不會有任何損失!”
她幾乎是吼出了這番話,帶著破釜沉舟的決心,眼神倔強地盯著趙金鵬。辦公室瞬間安靜下來,連那兩個被罵得抬不起頭的果農都驚訝地看著她。
趙金鵬也被葉夢情這突如其來的爆發和賭約震了一下。他看著眼前這個年輕女人,明明穿著樸素,甚至帶著點剛從地里出來的塵土氣,但那雙眼睛里燃燒的火焰和那份豁出去的決絕,讓他這個見慣了人情世故的老油條也微微動容。
他再次拿起那個盒子,這次,帶著點審視和好奇。包裝確實精美,成本不低。敢下這種血本,還提出這種近乎“白送”的賭約…要么是瘋子,要么是真有點東西?
“好!”趙金鵬一拍桌子,帶著點被激將的意味,“就沖你這份勁兒!我趙金鵬就破例嘗一口你這‘仙果’!要是名不副實,以后別再來煩我!”
他粗暴地撕開包裝盒的封條,掀開蓋子。剎那間,一股難以形容的、仿佛融合了清晨露珠、山間清風、百花初綻精華的清冽果香,如同爆炸般瞬間席卷了整個辦公室!
“嘶…”趙金鵬倒吸一口涼氣,眼睛瞬間瞪圓了。那兩個果農更是伸長脖子,貪婪地吸著鼻子,眼珠子都快粘在那顆靜靜躺在珍珠棉凹槽里的水蜜桃上了。那桃子飽滿圓潤,表皮是近乎透明的粉嫩,帶著一層細密柔軟的絨毛,在辦公室的燈光下,仿佛籠罩著一層淡淡的、氤氳的霞光,美得不似凡物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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香氣濃郁得如同實質,霸道地驅散了辦公室里殘留的煙味、汗味和紙張油墨味,帶來一股透徹心脾的清新。趙金鵬喉結滾動了一下,之前的不耐煩和輕視蕩然無存,只剩下純粹的、被這極致香氣勾起的食欲和震驚。
他小心翼翼地拿起那顆桃子,入手是沉甸甸的滿足感,溫潤如玉。他甚至舍不得洗,也顧不上什么形象,直接對著那粉嫩誘人的桃尖,狠狠咬了一大口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