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明日宮宴,都準備妥當了?”顧景淵開口,是慣常的問詢。
“是,禮部都已安排妥當,兒臣也已核對過流程,并無疏漏。”顧銜玉答得滴水不漏。
顧景淵點點頭,端起茶盞抿了一口,茶已微涼,澀味在舌尖漫開。
“太子妃的人選,”他放下茶盞,瓷器與桌面相碰,發出清脆一響,“你可有決斷了?”
殿內燭火“噼啪”輕響了一聲。
顧銜玉神色未變,只抬眼看向父親,鳳眸沉靜:“父皇心中,可是已有屬意之人?”
顧景淵看著他,忽然笑了一聲,那笑聲里帶著說不出的復雜。
“懷瑾,你在跟朕打太極?”
“兒臣不敢。”顧銜玉微微垂眸,語氣依舊恭謹,“只是太子妃事關國本,兒臣想先聽聽父皇的考量。”
“考量?”顧景淵手指輕敲桌面,“沈家清瑤,才名德行俱佳,家世清貴,沈從安在朝中也算得力。蕭家芷霧……”
他頓了頓,看向兒子:“皇后疼愛,與你自幼相伴,性子活潑。懷瑾,你告訴朕,若只論太子妃,不論其他,誰更合適?”
這話問得直白,也尖銳。
顧銜玉沉默片刻,抬起頭,目光與父親對視。
“父皇,兒臣小時候,您教導兒臣,曾說過一句話。”他緩緩開口,聲音平靜,“您說,為君者須權衡利弊,但也須知,有些事可以權衡;有些人不能。”
顧景淵瞳孔微微一縮。
“沈小姐才德兼備,確是太子妃的合適人選。”顧銜玉繼續道,語氣不疾不徐,“可父皇,太子妃不只是東宮的女主人,將來還會是國母。她需要的不僅是才德,更是心性,是擔當,是……與兒臣并肩的底氣。”
他頓了頓,眼中閃過一絲極柔和的情緒。
“福滿或許性子跳脫,但她有一片赤誠之心。她敬重父皇母后,愛護沅沅,對朝政從不干涉,卻對邊關將士、民間疾苦心存關懷。更重要的是——”
顧銜玉看著父親,一字一句:“她待兒臣,從來只是顧銜玉,不是太子殿下。”
殿內一片寂靜。
燭火搖曳,在父子二人臉上投下明明滅滅的光影。
顧景淵久久沒有說話。
他看著兒子,看著那雙與自己年輕時何其相似的眼眸,此刻里面盛著的,卻是他從未有過的堅定與溫柔。
“若朕說,沈清瑤更合適呢?”顧景淵緩緩開口,聲音聽不出情緒。
顧銜玉起身,走到御案前,撩袍跪下。
“父皇,”他抬頭,目光清亮,“兒臣是太子,是大周的儲君。兒臣會做好這個太子,會擔起江山之重,會為父皇分憂,為黎民謀福。這是兒臣的責任,兒臣絕不推諉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