顧景淵手指輕輕敲擊著紫檀木書案,發出規律的“篤篤”聲。
“太子做事,朕是放心的。”他緩緩道,目光落在沈從安低垂的臉上,“只是沈愛卿,你執掌戶部多年,如今太子查出這許多問題,你身為尚書,可有失察之責?”
沈從安后背瞬間滲出冷汗,立刻躬身:“臣惶恐!是臣治下不嚴,御下無方,請陛下責罰!”
“責罰倒不必。”顧景淵語氣淡淡,“太子既已處置妥當,此事便到此為止。只是沈愛卿,日后當更加勤勉謹慎,莫要辜負朕的信任。”
“臣,叩謝陛下隆恩!”沈從安跪地叩首,心中卻一片冰涼。
陛下這話,表面是寬恕,實則是警告。
到此為止,意味著太子已經拿到了足夠敲打他的把柄,而陛下默許了太子的行為。
“起來吧。”顧景淵抬手,“若無事,便退下。”
沈從安起身,猶豫一瞬,還是硬著頭皮開口:“陛下,臣……還有一事。”
“講。”
“小女清瑤,在鎮國公府賞花宴上,因年輕識淺,言行或有不當,沖撞了太子殿下。歸家后惶恐不已,日夜難安。臣教導無方,特來向陛下請罪,亦懇請陛下……能否在太子殿下面前,代為轉圜一二?”
他說得極為委婉,姿態放得極低。
顧景淵沉默了片刻。
御書房內安靜得能聽見銅漏滴水的細微聲響。
沈從安垂手而立,心跳如鼓,掌心已全是冷汗。
“沈小姐的才名德行,朕素有耳聞。”良久,顧景淵才緩緩開口,聲音聽不出情緒。
“年輕人偶有失言,也是常事。太子并非心胸狹隘之人,此事既已過去,便不必再提。”
沈從安心中一喜,正要謝恩,卻聽顧景淵繼續道:
“只是沈愛卿,太子選妃,事關國本,朕自有考量。有些事,急不得,你可明白?”
沈從安渾身一僵,如墜冰窟。
“臣……明白。”他聽見自己的聲音干澀沙啞。
“明白就好。”顧景淵揮揮手,“退下吧。”
沈從安躬身退出御書房,走到廊下時,春日暖陽照在身上,他卻只覺得遍體生寒。
他慢慢走下臺階,回頭望了一眼巍峨的宮殿。
飛檐翹角在陽光下泛著刺目的金光,如一頭蟄伏的巨獸。
袖中的手,緩緩握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