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剛蒙蒙亮,寒風像刀子一樣刮過黑石營稀疏的枯草。
王爵站在安戶所那歪斜的木牌下,只覺得從頭到腳都是冰涼的。
他手里捏著剛從吳仁義那兒領來的押送文書,薄薄一張紙,卻重逾千斤。
旁邊是一個癟癟的干糧袋,里面只有幾個硬得能硌掉牙的黑面餅子,以及一個裝了少許清水皮囊。
這就是他這趟公差的全部給養。
吳仁義假惺惺地拍著他的肩膀,鼠須一抖一抖,小眼睛里閃爍著毫不掩飾的陰冷笑意。
“小王啊,這差事雖苦,卻是上頭看重!好好干,辦好了回來,本官給你記一功!”
王爵低著頭,唯唯諾諾地應著,“是,是,多謝大人栽培……”
心里早已將這老渾蛋的祖宗十八代罵了個遍。
他眼角余光瞥見不遠處肉攤后面,張奎那肥胖的身影正倚著門框,臉上橫肉擠出一個得意又怨毒的笑容。
王爵的心猛地一縮,趕緊收回目光。
兩名被指派來的“護衛”老兵慢吞吞地走了過來,一個彎腰駝背,咳嗽不斷。
另一個眼神渾濁,抱著根長矛仿佛隨時會睡著。
王爵心里最后一點僥幸也滅了——吳仁義這是連掩飾都懶得掩飾,就是要他死!
“走吧,王令史。”老兵有氣無力地催促道。
王爵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氣,硬著頭皮,跟著兩名老兵走向營區邊緣的空地。
那里,七名流犯已被鐵鏈串在一起,哐當作響。
李老四站在最末尾,眼神空洞絕望,仿佛早已是一具行尸走肉。
而前面六人,則個個面目兇悍,雖然衣衫襤褸,但眼神里的戾氣卻幾乎要溢出來。
為首的是一個臉上帶著一道猙獰刀疤的壯漢,綽號就叫“刀疤”。
他是營里有名的刺頭,聽說手上沾過人命。
此刻,他正用那雙餓狼般的眼睛上下打量著王爵,嘴角咧開,露出滿口黃牙,帶著毫不掩飾的輕蔑和挑釁。
其他幾人也交換著眼神,嘴角掛著不懷好意的冷笑。
王爵的后頸寒毛倒豎,警鈴在他腦中瘋狂作響。
這支隊伍,簡直就是一捆一點就炸的炸藥。
而他自己,就是那根最脆弱的引線。
他下意識地摸了摸腰間那把銹跡斑斑的佩刀,沒能帶來絲毫安全感,反而讓他手心冒汗。
他不敢回頭看,但能感覺到,在某個視線的死角,一道清冷的目光正無聲地注視著這一切。
這是他們昨晚達成的默契——他明,她暗。
“出發!”王爵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有點底氣,揮了揮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