秦紅玉默默地將碗里最后一點冷掉的湯水吃完,甚至連碗沿都仔細地刮了刮。
她動作不見粗鄙,反而帶著一種異樣的認真,仿佛在進行某種儀式。
吃完后,她將碗輕輕放在矮桌上,然后站起身。
王爵正琢磨著該怎么跟這位“女俠”套套近乎。
卻見秦紅玉徑直朝著那扇漏風的破木門走去。
她……這是要干嘛?
王爵心里咯噔一下,一種不祥的預感瞬間涌上心頭。
“等等!”王爵幾乎是彈跳起來,一個箭步沖過去,張開雙臂攔在了門前。
秦紅玉的腳步停下,離王爵不過半步距離。
她微微抬眸,那雙清冷的眸子看不出絲毫情緒,只是平靜地看著他,無聲地詢問。
王爵被她看得心里發毛,尤其是剛剛見識過她那雷霆手段,此刻更是壓力山大。
他咽了口唾沫,趕緊擠出笑容,語氣又快又急,生怕說慢了她就直接動手闖出去。
“秦……秦姑娘,女俠!您這是要去哪兒啊?”
秦紅玉沉默。
王爵只好自顧自地說下去,語重心長,“你看啊,咱們這文書可是簽了字畫了押的!在大楚律法上,你我現在是名正言順的夫妻!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嗎?”
他稍微頓了頓,觀察著秦紅玉的反應,對方依舊面無表情。
“這意味著,你要是現在跑了,那就是逃妻!而我,作為你的丈夫,還是安戶所里負責管理配婚的令史,知情不報甚至縱容妻子逃亡,那可是大罪!要連坐的!輕則丟官罷職,重則……重則跟你一樣,淪為流人,甚至掉腦袋!”
王爵盡量把后果說得嚴重些,一邊說一邊偷偷打量秦紅玉。
見她眼神似乎波動了一下,心中稍定,繼續加碼。
“再說了,女俠你來時,這一路也看見了吧?這他娘的是什么鬼地方?邊荒!黑石營!除了石頭就是風沙,方圓百里寸草不生,狼都比人多!您功夫是好,可這荒蕪絕地,可不是靠拳腳就能闖出去的!”
他伸手指了指門外無邊的黑暗和呼嘯的寒風,“您聽聽這風!這晚上出去,別說找路,能不能熬到天亮都是問題!凍死、餓死、被狼叼走……那下場,可比落在張屠夫手里好不了多少!”
王爵說得很直白,甚至有些殘酷。
但他知道,對這種心志堅定的女人,溫言軟語的勸說恐怕無效。
只有擺出現實最冰冷殘酷的一面,才能讓她清醒。
秦紅玉的目光終于從王爵臉上移開,似乎透過那扇破門的縫隙,望向了外面漆黑冰冷的夜。
她的嘴唇微微抿緊,下頜線繃得有些緊。
王爵猜想她在權衡,在計算生存的概率。
他屏住呼吸,不敢打擾。
屋內只剩下火堆殘余的噼啪聲,以及門外永無止境的風嚎。
秦紅玉周身那層若有若無的、準備離開的銳利氣息,緩緩消散了。
她微微垂下了眼睫,依舊沒有說話,但身體卻轉向了屋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