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對,釋放!”劉基語氣肯定,“但要放得有策略,有姿態!”他看向是儀,“是公,煩你執筆,替我修書一封,致于劉璋。”
是儀連忙備好紙筆。
劉基口述,語氣平和卻暗含鋒芒:
“漢揚州牧、領南中都督劉基,頓首再拜,致書于益州牧劉季玉君侯麾下:
近日邊境偶有摩擦,貴屬李嚴將軍率部輕入我境,基為自保,不得已而應之。幸賴將士用命,天威所向,李將軍及其部眾,暫留我處做客。然刀兵之事,非基所愿,更恐傷及漢室和氣。
基本漢室宗親,流落南中,非為割據,實欲效仿古人,篳路藍縷,以啟山林。南中之地,蠻荒僻遠,向非益州實質所轄,今基暫借此土,意在向南,為吾大漢開疆拓土,傳播王化,絕無北顧益州之心。
今愿釋放李嚴將軍及所有戰俘歸營,所繳軍械,亦如數奉還。自此以后,愿與君侯劃地而治,各安疆域。南中之鹽鐵茶馬,愿與益州互通有無,共促繁榮。若君侯應允,則南疆永息干戈,百姓得享太平;若必欲興兵再見,基雖不才,亦當黑水飲馬,以迎王師!何去何從,惟君侯裁之。劉基再拜。”
這封信,軟中帶硬,既給了劉璋臺階下(承認南中是你“暫借”,釋放俘虜),又明確劃出紅線(各安疆域),展示了強大自信(不怕你再打),更拋出了巨大的經濟利益(鹽鐵茶馬互通有無)。尤其是“為吾大漢開疆拓土”一句,將自身行為拔高到了民族大義層面,占據了道德制高點。
是儀筆下生花,將劉基的意思表達得淋漓盡致。信寫畢,劉基看過,加蓋印信。
“即刻,設宴為李嚴將軍壓驚!然后,禮送李將軍及所有愿意歸鄉的戰俘出境!繳獲的兵器甲胄,清點后一并歸還!”劉基下令。
當李嚴在宴席上聽到劉基不僅不殺他,還要放他全軍歸還時,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!當他看到那封給劉璋的信后,更是心情復雜。他明白,劉基這是陽謀,是自信,更是赤裸裸的離間(如此對待敗軍之將,劉璋會怎么想?)。但無論如何,能活命,能帶部下回家,已是萬幸。
“劉都督……氣度恢弘,李嚴……佩服!此番恩情,嚴……銘記于心!”李嚴最終抱拳,深深一躬。這一躬,有感激,有敬畏,也有一絲難以言喻的挫敗。
數日后,李嚴帶著解除武裝、但人員基本完整的部隊,以及劉基的信和部分“禮物”(南中的鹽和茶葉),踏上了北歸之路。這一幕,被無數人看在眼里,劉基的“仁義”與“氣度”,隨之傳揚開來。
釋放李嚴,如同一聲驚雷,在益州和周邊勢力中引起了更大的震動。所有人都意識到,南中劉基,已非喪家之犬,他不僅擁有恐怖的武力(兀突骨),更具備了成熟的政治智慧和長遠戰略眼光!
南中,這塊昔日的蠻荒之地,在劉基手中,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,崛起成為一股誰也無法忽視的強大力量!霸業之基,已然鑄就!
劉基釋放李嚴及近萬戰俘,并附上那封不卑不亢、綿里藏針的書信,這一系列操作,在益州成都掀起的波瀾,遠比黑風峪的戰敗本身更為洶涌。
州牧府內,氣氛壓抑得令人窒息。
劉璋捏著那封由李嚴親手帶回的信箋,手指因用力而微微發抖,臉色一陣青一陣白。信上的每一個字,都像是一記響亮的耳光,抽在他的臉上。尤其是那句“南中之地,蠻荒僻遠,向非益州實質所轄”,更是戳中了他內心最隱秘的痛處——他對南中的控制,本就薄弱。而“為吾大漢開疆拓土”的旗號,又讓他難以從大義上直接駁斥。
“奇恥大辱!奇恥大辱!”劉璋終于忍不住,將信箋狠狠摔在案幾上,胸膛劇烈起伏,“劉基小兒,安敢如此!欺人太甚!”
李嚴跪在下方,盔甲上還帶著征塵,頭垂得極低,聲音沙啞:“末將無能,損兵折將,有負主公重托!請主公治罪!”他雖然活著回來,但全軍覆沒、主將被擒的恥辱,如同毒蛇啃噬著他的心。
吳懿也跪在一旁,一臉愧色:“末將亦有罪,未能勸阻李將軍輕敵冒進,請主公一并責罰!”
廳內文武噤若寒蟬。主戰派的將領如張任、冷苞等人,雖然心中不忿,但敗績如山,此刻也不敢再言戰事。而原本就主張謹慎的黃權、王累等人,則是暗自嘆息,心中對劉璋的優柔寡斷和盲目用兵更添失望。
“治罪?治你們的罪,能讓那兩萬兒郎復活嗎?能挽回我益州的顏面嗎?”劉璋頹然坐倒,無力地揮揮手,“罷了,罷了……你們都起來吧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