劉基、太史慈一行人帶著滿身血污和疲憊,終于望見了曲阿城頭上那在夜風(fēng)中搖曳的、令人心安的火光。城門樓上的守軍顯然早已發(fā)現(xiàn)了他們,吊橋緩緩放下,城門開啟一道縫隙。
一行人魚貫而入,馬蹄踏在青石街道上,發(fā)出空洞而清晰的回響,打破了深夜的寂靜。早已得到消息的管家和幾名僚屬急匆匆地迎了上來,看到劉基雖然狼狽但全須全尾,太史慈也在其側(cè),均是大松了一口氣,但神色間的憂慮卻絲毫未減。
“郎君!您可算回來了!真是嚇死老奴了!”管家上前拉住劉基的馬韁,聲音帶著后怕的顫抖,“使君……使君聽聞您單騎出城,病情又加重了!剛剛醒轉(zhuǎn),正要派人去尋您呢!”
劉基心中一沉,翻身下馬,對太史慈道:“子義,你先去處理傷口,安撫將士,我即刻去探望父親?!?/p>
太史慈抱拳:“公子放心,慈省得?!彼茏匀坏赜蒙狭恕肮印钡姆Q呼,經(jīng)此生死一戰(zhàn),劉基在他心中的地位已截然不同。
劉基點了點頭,正要隨管家前往內(nèi)宅,卻微微皺眉,停下腳步,對管家和周圍幾名聞訊趕來的文官、將領(lǐng)(包括臉色不太自然的張英、樊能等人)說道:“日后,不必再稱我‘郎君’了?!?/p>
眾人一愣,不明所以。漢代對高級官員或世家嫡子,常尊稱“郎君”或“公子”,兩者區(qū)別不大,更多是習(xí)慣。
劉基目光掃過眾人,語氣平靜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意味:“‘郎君’之稱,過于文弱,聞之如處錦繡之室。如今亂世,烽煙四起,我既執(zhí)槍躍馬,當與將士同甘共苦。自今日起,爾等喚我‘公子’即可?!?/p>
他選擇“公子”,并非這個詞本身多威武,而是要刻意擺脫原主那個“病弱郎君”的固有印象。“公子”一詞,在亂世中,既可顯尊貴,亦可帶英氣,如“江東小霸王”孫策,人稱“孫郎”,亦可謂之“孫公子”。他要的是一個全新的開始,一個更強硬、更貼近武事的形象。
管家最先反應(yīng)過來,連忙躬身:“是,是老奴糊涂了,公子恕罪!”
“謹遵公子之命!”眾人雖覺有些突然,但一個稱呼而已,見劉基態(tài)度堅決,也紛紛改口。張英、樊能等人交換了一下眼神,似乎從這細微的變化中,嗅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氣息。
劉基不再多言,快步向內(nèi)宅走去。來到劉繇的病榻前,只見這位名義上的揚州牧、自己的“父親”,面色蠟黃,氣息微弱,比之他穿越初醒時所見,又憔悴了許多。一名醫(yī)者正在旁邊小心翼翼地伺候湯藥。
“父親?!眲⒒叩介角?,輕聲喚道。
劉繇艱難地睜開眼,看到劉基,渾濁的眼中閃過一絲復(fù)雜的光芒,有擔(dān)憂,有責(zé)備,但更多的是一種難以言喻的欣慰和……釋然?他顫抖著伸出手,劉基連忙握住,那只手冰涼而干瘦。
“基兒……你……你回來了……好,回來就好……”劉繇喘息著說道,“為父……為父聽聞你出城去救子義……真是太冒險了……你若有事,我……我如何對得起劉氏列祖列宗……”
“父親,孩兒無事。太史慈將軍也已救回?!眲⒒谅暤?,“孫策雖驍勇,但我軍亦非無人。孩兒既為劉家子孫,漢室宗親,值此危難之際,豈能坐視忠勇之士陷于危難而不顧?”
劉繇看著劉基,眼前的兒子似乎脫胎換骨,那眼神中的堅定和銳氣,是他從未見過的。他長長嘆了口氣,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擔(dān):“好……好……我兒長大了……有擔(dān)當了……為父……為父怕是撐不了多久了……這揚州的擔(dān)子……這對抗國賊(指袁術(shù)、孫策等)的重任……恐怕……要落在你肩上了……”
劉基心中一震,知道這是托孤之言,也是權(quán)力交接的關(guān)鍵時刻。他握緊劉繇的手,語氣鄭重:“父親放心養(yǎng)病,孩兒必竭盡全力,守住父親基業(yè),匡扶漢室!”
劉繇微微點頭,似乎耗盡力氣,重新閉上了眼睛,手也無力地垂下。醫(yī)者上前示意劉基,使君需要靜養(yǎng)。
劉基深深看了一眼病榻上的劉繇,轉(zhuǎn)身走出房間,心中并無多少悲傷,更多的是沉甸甸的責(zé)任感和緊迫感。歷史似乎在加速,劉繇的病重比他預(yù)想的更快,他必須盡快掌握實權(quán),尤其是軍權(quán)!
次日,劉繇病情惡化的消息便在曲阿城中傳開,本就因?qū)O策兵臨城下而人心惶惶的局勢,更添了幾分動蕩。軍中暗流涌動,以張英、樊能為首的揚州本土將領(lǐng),與太史慈等外來將領(lǐng)之間的矛盾似乎更加表面化,不少中下層軍官和士兵都感到前途未卜,軍心浮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