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46章 鐵獄焚心，南華道胎（第1頁）

建安二十四年春，江陵城，楚軍北伐誓師的熱血尚未冷卻，一股陰冷的暗流已悄然涌動。楚王宮內(nèi)燈火通明，北伐大計的最終細節(jié)正在緊張敲定。而與此同時，江陵城深處，一座由重兵把守、戒備森嚴的地底水牢中，卻進行著另一場無聲的較量。

水牢陰暗潮濕，僅有幾支火把投下?lián)u曳的光影，映照出鐵柵欄后一個纖細卻挺得筆直的身影——張寧。她身著囚服，發(fā)髻散亂，臉色蒼白，雙手雙腳被沉重的精鋼鐵鐐鎖住，鐐銬深深嵌入皮肉，滲出暗紅的血痕。然而，她那雙原本應(yīng)充滿妖異狂熱的眼眸，此刻卻異常清明，甚至帶著一絲冰冷的嘲諷，死死盯著牢門外那個負手而立的身影——楚王劉基。

劉基沒有穿王袍，只是一身玄色勁裝，更顯身形挺拔。他屏退了左右，獨自站在牢門外，目光平靜地審視著牢中的女子，仿佛在打量一件有趣的器物。空氣中彌漫著血腥、潮霉和一絲若有若無的、來自張寧身上殘留的符紙灰燼的奇異氣味。

“張角之女，‘黃天’圣女……”劉基緩緩開口，聲音在幽閉的空間里顯得格外清晰，不帶絲毫情緒，“南華老仙精心挑選的棋子，倒是有幾分硬氣。”

張寧啐出一口帶血的唾沫，聲音沙啞卻帶著刻骨的恨意：“劉基狗賊！要殺便殺，何必假惺惺！我父壯志未酬，死于非命，我張寧既落你手，早將生死置之度外！想從我口中套話，做夢！”

劉基并不動怒，反而向前踱了一步，靠近鐵欄，火光照亮他棱角分明的側(cè)臉：“殺你？易如反掌。但孤很好奇，你張寧，也算出身鉅鹿豪強，讀過詩書，為何甘愿被南華老怪利用，行此蠱惑人心、禍亂蒼生之事？你真以為，你那套‘蒼天已死’的鬼話，能救得了這天下黎民？”

“你懂什么！”張寧猛地抬頭，眼中燃起憤怒的火焰，“漢室昏聵，宦官外戚爭權(quán)，豪強兼并，百姓流離失所！我父揭竿而起，是為解民倒懸！南華仙師賜下符水，救死扶傷，指引明路！哪像你這篡漢逆賊，假仁假義，不過是想學(xué)那王莽，竊取天下！”

“解民倒懸？”劉基嗤笑一聲，語氣轉(zhuǎn)冷，“用符水治病？用狂血丹讓人變成只知殺戮的怪物？裹挾流民，沖擊府庫，焚燒村莊，這就是你張角的‘黃天太平’？看看荊南那些被你煽動起來的百姓，如今何在？不是成了孤王刀下之鬼，便是淪為山間枯骨！而你張寧，口口聲聲為蒼生，此刻卻像老鼠一樣被鎖在這暗無天日的水牢里，你那位‘南華仙師’，又可曾來救你？”

張寧身體一顫，劉基的話像刀子一樣戳中她內(nèi)心最深處的迷茫與痛苦。她想起那些服下“狂血丹”后變得人不人鬼不鬼、最終慘死的信徒，想起兵敗時“仙師”傳來的那道冰冷無情的“必要時可舍身成仁”的符令，牙齒緊緊咬住了下唇，滲出血絲。

“至于孤是不是逆賊……”劉基語氣放緩，卻帶著更強大的壓迫感，“你大可看看，自孤執(zhí)掌荊益、江東以來，可曾濫殺無辜？可曾橫征暴斂？推行新政，安撫流民，鼓勵農(nóng)耕，興修水利，使百姓能安居樂業(yè)。這，難道不比你那虛無縹緲的‘黃天’更實在？南華老仙許你什么？成仙了道？他連自己都不過是躲在陰溝里的老鼠，又能給你什么前程？”

他目光如炬，仿佛能看穿張寧的靈魂：“你不過是他用來攪亂天下、汲取氣運的一枚棋子，用完了，隨時可棄。就像那卑彌呼，就像那于吉。你真以為，他會兌現(xiàn)承諾？”

張寧的臉色更加蒼白，眼神劇烈閃爍，內(nèi)心的信仰堡壘在劉基一句句誅心之言下，開始出現(xiàn)裂痕。她想起父親張角臨終前的悔恨與不甘，想起這些年東躲西藏、如同傀儡般被操控的歲月……

“孤今日來，不是來審你。”劉基話鋒一轉(zhuǎn)，“孤是來給你一個選擇。一個活下去，甚至……報仇的選擇。”

張寧猛地抬頭，眼中充滿難以置信。

“告訴孤，南華老怪下一步想做什么？他在曹營、在劉營，還埋了哪些棋子？尤其是……張魯，他到底想利用張魯在益州南部做什么？”劉基的聲音帶著不容拒絕的誘惑，“說出你知道的，孤可免你一死，甚至，許你一個安身立命之所。你可以親眼看著，孤如何將那藏頭露尾的老怪，揪出來，碾為齏粉。這，不比你那虛無的‘黃天’承諾，更實際嗎？”

水牢中陷入死寂，只有火把燃燒的噼啪聲和張寧粗重的喘息聲。她內(nèi)心在天人交戰(zhàn)，對南華的恐懼、對劉基的仇恨、對生的渴望、對真相的疑惑，交織在一起，幾乎要將她撕裂。

良久，她抬起頭，眼中已是一片血紅，聲音嘶啞如破鑼：“劉基……你贏了。但你想知道的，我不能全說……否則，立刻就會魂飛魄散……仙師……他在我魂魄中下了禁制……”

她艱難地喘息著，一字一句道：“但我可以告訴你……張魯……他不僅是天師道師君……他更是……南華老仙培育的‘道胎’……老仙想借他之身……行‘奪舍’之事……重臨人間……益州南部……有他需要的東西……具體是……啊——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