劉基又拿起戰報反復看著描述兀突骨率軍反沖山坡、逆擊敵陣的部分,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面,眉頭微微皺起。
劉巴察覺到了劉基的異樣,問道:“主公,可是覺得有何不妥?”
劉基放下戰報,目光掃過眾人,沉聲道:“兀突骨勇則勇矣,破敵之功亦不可沒。然,其行事,過于兇莽了。”
他站起身,走到懸掛的巨幅地圖前,指著“一線天”峽谷的位置:“峽谷設伏,乃兵家常態。兀突骨依仗藤甲堅固,無視箭矢滾木,強行沖陣,雖成功破伏,卻也是險到了極致!諸位可曾想過,若交趾將領桓鄰,并非只用箭矢滾石,而是在峽谷中預設火攻之物,待我軍進入峽谷后,以火箭射之,引燃枯枝火油,后果將如何?”
此言一出,堂內頓時安靜下來。是儀、孫邵等人臉上的笑容僵住了,取而代之的是后怕之色。
劉巴倒吸一口涼氣:“火攻!主公明鑒!藤甲雖不畏刀劍,卻最是怕火!昔日……昔日便有傳聞,藤甲遇火即燃,且難以撲滅!若當時峽谷中真有火攻,兀突骨將軍的三千藤甲精銳,恐……恐有全軍覆沒之危!屆時,我軍先鋒受挫,士氣大跌,整個戰局都可能被逆轉!”
是儀臉色發白,連連點頭:“若非主公提醒,我等皆被勝利沖昏頭腦了!兀突骨將軍此戰,實乃僥幸!若非敵軍統帥無能,未用火攻,我軍已遭大敗!”
劉基點頭,語氣嚴肅:“為將者,勇猛固然重要,但更需謹慎,要知己知彼,慮勝亦慮敗!兀突骨性情憨直,勇冠三軍,此乃其長;然慮事不周,輕敵冒進,此乃其短。此次僥幸成功,下次若遇知兵之將,豈不危矣?長此以往,非但我軍可能遭受重大損失,兀突骨這員難得的虎將,也可能折損!”
他看向劉巴:“子初,即刻以我的名義,草擬一份訓令,用信鷹速傳前線太史慈將軍及兀突骨本人!”
“諾!”劉巴連忙備好紙筆。
劉基口述,語氣嚴厲中帶著關切:
“諭征南大將軍太史慈、撫夷中郎將兀突骨:前線捷報已悉,將士用命,破敵先鋒,功不可沒,本牧心甚慰之。然,細觀戰報,兀突骨將軍輕敵冒進,恃甲堅而忽敵變,險中求勝,此非為將之道也!豈不聞‘驕兵必敗’?峽谷之地,若敵施火攻,藤甲雖堅,遇火即焚,三千精銳,頃刻化為灰燼,豈不痛哉!屆時,非但先鋒盡喪,更挫全軍銳氣,罪莫大焉!”
“兀突骨!汝勇力超群,本牧倚為干城,然勇不可無謀!為將者,當如履薄冰,如臨深淵,時刻警惕,方能使將士用命,克敵制勝。此番雖有功,然過亦明顯!責令汝深刻反省,戒驕戒躁,日后行軍作戰,務必聽從太史慈將軍將令,不可再行險招!若再犯,雖有功亦必重罰!望爾好自為之,勿負本牧厚望!”
訓令寫畢,劉基蓋印,交由信鷹營即刻發出。
是儀有些擔憂道:“主公,訓令是否過于嚴厲?恐挫傷兀突骨將軍銳氣。”
劉基搖頭:“玉不琢,不成器。兀突骨乃璞玉,需時時敲打。嚴厲,正是為了保護他,也是為了保護我漢南軍無數將士的性命!太史慈知兵,會明白我的用意。”
數日后,前線漢南軍大營。
太史慈正在與法正、童林、孟獲等人商議圍攻西于城的策略。信鷹撲棱棱落下,帶來了承漢城的訓令。
太史慈展開一看,神色頓時凝重,隨即遞給法正等人傳閱。
法正看罷,撫掌輕嘆:“主公英明,洞若觀火!正當時亦覺兀突骨將軍沖陣過于兇險,只是初戰告捷,未便多言。主公此訓,正當其時!”
童林、孟獲等人看了,也收斂了之前的興奮,露出沉思之色。他們也都回想起當時峽谷的情景,若真有火攻,后果不堪設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