司鏡指著他的床:“我說叫你去下面睡。”
樊鎮(zhèn)濘看著自己鋪在地毯上的被褥,無措地張了張唇。
這不是已經(jīng)在下面了嗎?
男孩愣在原地,不知道該作何反應(yīng)。
“蠢。”司鏡的聲音仍帶著童子的稚氣,話里話外卻是滿滿的作弄,“我說的是床底呀。”
樊鎮(zhèn)濘吃了一驚,喃喃道:“可要是媽媽進來……”
他下意識最先擔(dān)心的不是自己的臉面,而是姜秀如果進來的話,會遷怒于他的弟弟。
他是愿意睡床底的,但是他不想讓弟弟被怪罪。
司鏡的小臉上浮現(xiàn)出煩躁不耐,猛地將手里的小熊砸在樊鎮(zhèn)濘的額頭上:
“這是司家,不是你的狗窩,不會有人半夜推開別人房門的,懂么?”
這是父母對孩子人格和隱私的基本尊重,不是樊鎮(zhèn)濘曾經(jīng)那個一打開門就能看見三張破板床的家。
一張父母,一張癱瘓的爺爺,一張他。
樊鎮(zhèn)濘的身子細細地顫抖著,也許吃司鏡吃剩的牛排對他來說算不得作弄。
但是睡床底從來都不是一種善意的表現(xiàn)。
但凡是一條被主人家頗為喜愛的小狗,都不會有這般憋屈的待遇。
更何況他樊鎮(zhèn)濘是個活生生的人。
樊鎮(zhèn)濘明明白白地知道,司鏡沒把他當(dāng)人。
他并不討厭被司鏡羞辱,但他害怕的是,這種赤裸裸的羞辱和霸凌背后,藏著的是厭惡。
他怕司鏡厭惡他而已。
但他還是乖乖地趴了下來,手肘撐著冰涼的地板,匍匐著慢慢鉆了進了床底。
司鏡的兒童床不算矮,床底有充分的空間供他躺下或者翻身。
其實這個高度,他甚至可以撐起手肘,在彎下膝蓋,用雙肘和雙膝著地的姿勢,趴在地面上。
很像是某種動物。
樊鎮(zhèn)濘不知道這是不是巧合,但他剛聽媽媽說,這張床是司鏡在得知他要來家的那天特意訂做的。
此時終于露出惡作劇得逞的笑容的惡童也不知道,未來的某一天,他自己也會跪在這里——
在樊鎮(zhèn)濘跪過的同一個位置,涕淚俱下地卑微懇求。
這一夜,樊鎮(zhèn)濘睡得腰酸背疼。
房間收拾得再干凈,低矮的床底總是避免不了灰塵,嗆得嗓子癢,想咳嗽。
但是聽著弟弟均勻的呼吸聲,樊鎮(zhèn)濘還是拼命忍著,他不想把弟弟吵醒。
因為弟弟說過,他的睡眠不太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