狂風呼嘯,京城的深秋往往就是這般冷冽。入秋天短,街上稀稀拉拉的幾個行人,籠著袍袖,急急穿行在冷風中。
鎮國將軍府的書房里明晃晃亮著燈火,將軍南淵在酸枝案幾邊提筆沉思,對著一張戰勢地圖出神。將軍長眉入鬢,薄唇緊抿,過于蒼白的臉色沖淡了他身上的冷冽氣質。
府中家丁貴喜拎著個食盒,站在門外,一張苦臉活像被搶了幾百萬錢,眉都擰在了一處。正咬咬牙準備叩門,忽聽里面沉聲道:“在外面鬼鬼祟祟做什么?還不進來!”
聞聲貴喜只好硬著頭皮推門進去,對著將軍行了一禮。南淵掃了眼他手里的食盒:“他還是不肯吃?”
貴喜為難道:“是,每次送過去,都是原模原樣的拿回來,華公子一口都不肯動……”他并非不知道這里頭的關竅,華公子是將軍這次從戰場上帶回來的,聽說身份還不一般。
金玉一般的人兒,如今被敵國將軍軟禁在府中,他不肯吃敵國將領的吃食也是正常的。想到那人如今情狀,貴喜心生不忍:“將、將軍,華公子已經兩天沒進任何吃食了,這樣下去恐怕……”
恐怕撐不了多久的,華安被帶回時已是一身的傷,如今飯也不吃,就是明著與鎮國將軍較勁了。
“本將軍去看看他,”南淵擺擺手,貴喜就不再說下去,徑自去屏風后頭取了將軍的狐裘披風來,仔細為他穿了。
一推門便是呼啦啦一陣寒風,南淵將披風緊了緊,抬腳向藏春閣走去。回頭對貴喜道:“你不必跟著本將軍了。”說著接過那食盒,徑自去了。只留貴喜在院子里瞪大了眼,將軍對旁人可從未有這般好脾氣。
想想又覺得自己好笑,這些貴人的心思,又豈是他一個粗人能猜得到的。況且那華公子容貌體態,即便是將軍這般的人也該喜愛他才是。想到華公子容貌,他的臉上出現了短暫的沉迷。
幾天前將軍將公子從馬上抱下來,那人還裹著將軍的披風,那一日的驚鴻一瞥讓他怔愣了好久,天上的神仙也不過如此了吧。
藏春閣是與將軍書房最近的暖閣,走了沒幾步也就到了。還未入冬,藏春閣是將軍府唯一一個燃起地龍的地方,僅僅在門外就已經感受到隱隱的熱氣。
南淵在門口象征性地敲了兩下門,也不等屋里人回應,便推了門入內。
屋子里陳設簡單,不過一張檀木床,一架玉屏風,外加些桌椅茶具罷了。只是每一樣都是精致講究到極致,玉屏風上繪著孔雀鸞鳥,羽毛根根分明,纖毫畢現,還散發著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香味,一看就知道是好東西。連床帳子都是江南特供的鮫紗,一匹值千金。
屋里一股清冽藥氣,南淵向地上一看,果不其然,那名貴地毯上赫然一大塊褐色藥漬,一只空藥碗靜靜躺在旁邊。
南淵扶額,生生忍下了將那人從床上拽下來的沖動,額角青筋突突地跳:“上等的天山雪蓮和百年丹參,你不賞臉喝幾口也不該這般暴殄天物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