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章 異香引禍：橫棍守釜羹，冷語退豺心（第1頁）

最先被這異香勾出來的是四叔凌建設。他是奶奶王菊香的心頭肉，平日里游手好閑，拈輕怕重，唯獨鼻子最是靈光。他吸著鼻子，循著香味就躥到了院子里，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那咕嘟冒氣的鐵鍋，嚷嚷道：“啥味兒這么香？太勾人了吧！三嫂，你們三房偷摸弄啥好東西吃呢？也不吱一聲！”

緊接著，奶奶王菊香也掀開了上房的簾子，邁著步子走了出來。她那雙三角眼在院子里一掃，瞬間就精準地鎖定了那口正在不斷散發出誘人蒸汽的鐵鍋，臉色當即就沉了下來，厲聲喝道：“好哇！李秀娥！你個敗家偷饞的娘們！竟敢偷偷藏好吃的！說！這雞是哪兒來的？是不是偷拿了家里的錢去買的？！”她壓根沒想過這雞可能是凌風弄來的。

李秀娥被婆婆嚇得一哆嗦，慌得直搓手，話都說不利索了：“媽，沒…沒有藏……不是偷錢……是…是小風他…他不知從哪兒打的……”

“我從后山打的。”凌風一步上前，將母親護在身后，面無表情地看著氣勢洶洶的奶奶和眼神貪婪的四叔，語氣平靜地解釋道，“運氣好，逮著一只不怎么怕人的傻山雞。”

“你打的？就你？”四叔凌建設嗤笑一聲，滿臉的不信與鄙夷，“吹牛也不怕閃了舌頭！你啥時候有這本事了？別是走了啥狗屎運撿了只死雞吧？”說著，他伸手就要去揭那滾燙的鍋蓋，“拿來吧你！正好爹這幾天嘴里沒味，給他老人家下酒最合適！”

凌風眼神一厲，猛地一抬手，“啪”地一下精準地打開了凌建設伸過來的手腕，力道不小，打得凌建設“哎喲”一聲縮回了手。

“四叔，說話就說話，別動手。”凌風聲音冷了下來，“這雞是我打的，那就是我們三房的。弟妹們餓得面黃肌瘦，正好拿來給他們補補身子。爺要是想吃，你作為兒子，有手有腳，自己不會上山去打嗎？”

凌建設被噎得一愣，手腕上還火辣辣地疼。他簡直不敢相信，平時這個悶葫蘆一樣、三棍子打不出個屁的侄子，今天居然敢還手？還敢用這種語氣跟他頂嘴？

“反了天了！真是反了你了！”王菊香見狀頓時炸了毛，跳著腳指著凌風的鼻子破口大罵，“你個有娘生沒娘教的玩意兒！野種！敢跟你長輩動手？造反啊！一大家子還沒分鍋吃飯呢！打來的東西就得交到公中！由得你藏私獨吞？老大！老大媳婦！你們都死了嗎？趕緊出來看看！看看老三家的這個忤逆不孝的東西！”

大伯凌建軍和大伯母趙桂芬聞聲也從屋里出來了，兩人站在上房門口，抄著手，冷眼看著院子里的鬧劇，絲毫沒有上前勸阻的意思，眼神中反而帶著一絲看熱鬧的興味。爺爺凌鐵柱在屋里重重地咳嗽了一聲，卻并沒有出來，顯然是默許了老太太的發難。

凌風心中冷笑，面上卻依舊不動聲色，語氣甚至更加平穩：“奶，您這話說的可就不在理了。平時分飯，我們三房吃的是啥？稀粥能照見人影，咸菜都得數著根分。我弟我妹餓得直哭的時候，公在哪？怎么沒見把公中的吃食多分我們一口？現在我剛弄到點吃的，還沒進嘴呢，就立刻變成公家的了？這公，未免也太會挑時候了吧？”

這番話條理清晰，句句戳心，院子里瞬間安靜了一下。不少在自家院里偷摸看熱鬧的鄰居也聽到了，不由得暗自點頭。這話雖然直白，卻占著理呢。

王菊香被堵得老臉一紅，尤其是感受到周圍可能投來的目光，更是惱羞成怒：“你個賤皮子！爛了心肝的！還敢跟老娘算賬？頂嘴？看我不撕爛你的臭嘴！”說著，張牙舞爪地就要撲上來廝打凌風。

“媽！別！您消消氣！”李秀娥嚇得臉色發白，趕緊上前想要攔住婆婆。

凌風卻一把將母親拉到自己身后，直接抄起灶臺邊那根粗實的燒火棍，往身前一橫，眼神驟然變得冷颼颼的，像刀子一樣盯著王菊香，聲音不大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狠勁：“奶，您今天動我一下試試。我年輕力壯，手下沒個輕重，手里這根棍子可不長眼睛。到時候萬一磕著碰著您了，可別怪孫子我沒提前提醒您。”

他這話語和眼神中透出的那股子冷厲和決絕，完全不同于往日那個沉默寡言、逆來順受的少年，竟真把一向潑辣的王菊香給鎮住了。她往前沖的勢頭猛地一滯，心里沒來由地哆嗦了一下，看著那根結實的燒火棍，竟真的沒敢再往前撲。旁邊的凌建設本來也想上前幫母親，但掂量了一下自己和燒火棍的差距，又看了看凌風那狠戾的眼神，也下意識地縮回了腳。

大伯凌建軍皺了皺眉，終于再次開口，但他沒有直接針對凌風，而是轉向了始終蹲在墻角裝鴕鳥的凌建國，語氣帶著訓斥：“老三！你就這么干看著你兒子如此忤逆不孝，跟奶奶和四叔動手？你們三房還有沒有點規矩和家教了！”

被點名的凌建國身體哆嗦了一下，嘴唇囁嚅著，似乎想說什么，但最終也只是深深地埋下了頭，發出一聲幾不可聞的嘆息，依舊沒能發出聲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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凌風直接接過話頭，目光轉向凌建軍：“大伯，規矩是死的，人是活的。總不能眼看著爹娘和弟弟妹妹餓死，還死守著那點不把咱三房當人看的規矩吧？今天這雞，我說了，是我們三房辛苦得來的。誰想硬搶，那就先問問我手里這根燒火棍答不答應！”

他話音落地，院子里陷入一片死寂。只有那口大鍋里，雞湯仍在咕嘟咕嘟地沸騰著，濃郁勾人的香氣不斷彌漫開來，刺激著每個人的嗅覺，卻也使得這場對峙顯得更加詭異和緊張。

所有人都沒有想到，平時沉默寡言、存在感極低的凌風，今天居然像換了個人似的，如此硬氣，如此狠絕，字字句句都在理上，讓人難以反駁！

最后，還是在上房里的爺爺凌鐵柱聽著外面的動靜，覺得再鬧下去老凌家的臉面就要丟盡了，終于重重地咳嗽了一聲，提高了嗓音：“吵什么吵！成何體統！一頓不吃還能餓死人了？老四，滾回來！老大，你也回屋！都像什么樣子！”

這話明面上是各打五十大板，呵斥了所有人，實則還是偏袒了上房和大房四房，給了他們一個臺階下，并未真正指責他們搶奪的行為。

王菊香狠狠地剜了凌風一眼，仿佛要把他生吞活剝了一般，朝著地上啐了一口濃痰，罵罵咧咧地扭身回了屋：“小畜生，你給我等著！”凌建設也悻悻地瞪了凌風一眼，灰溜溜地跟著母親進了上房。大伯凌建軍和大伯母趙桂芬對視一眼，眼神復雜地看了看凌風和他手里的燒火棍，也默不作聲地轉身回去了。

一場險些爆發的激烈沖突，就這樣被凌風以超乎所有人預料的強硬態度，硬生生地壓了下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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