幾天后,地區衛生局紀檢組突然派人來到縣衛生局,帶走了那位與劉振華連襟關系密切的辦事員。緊接著,縣醫院的錢副科長被緊急召回。不久,縣衛生局傳出消息,那位辦事員因“違反工作紀律,不當干預基層醫療工作”被停職檢查??h醫院也對錢副科長進行了內部批評。而王偉,在確鑿的證據面前,對自己的行為供認不諱,坦白了受人指使、誣告陷害的事實,被醫院開除公職,灰溜溜地離開了青山鎮。
背后的黑手被斬斷,籠罩在護腦藤項目上的陰云終于散去。地區衛生局很快派來了一個由中西醫專家組成的考察組,在青山醫院進行了為期三天的實地考察。專家們查看了全部病歷資料,檢查了藥圃和實驗室,現場觀摩了凌風對周建國進行的針灸治療,并與病人、家屬及治療團隊進行了深入座談。
考察結果令人振奮。專家組一致認為,青山醫院開展的“護腦藤治療惡性腦膠質瘤的臨床探索”,方向正確,思路獨特,初步療效確切,特別是在改善患者生存質量、減輕癥狀方面顯示出顯著優勢,具有重要的研究價值和臨床意義。雖然前期在程序規范上存在不足,但情有可原,且醫院已積極整改。專家組建議地區衛生局將其列為重點科研項目,給予經費和政策支持,并協助其完善研究設計,開展更規范的臨床試驗。
塵埃落定,海闊天空。護腦藤項目不僅保住了,還獲得了“正式身份”和上級支持。醫院上下歡欣鼓舞。李院長特意讓食堂加了餐,慶祝這來之不易的勝利。
慶功宴上,凌風被眾人簇擁著,喝了幾杯酒,臉上帶著笑意,但眼神清明。他知道,這只是一個新的起點。未來的路還很長,規范化研究、擴大樣本、深入機理探索、劑型改進……每一項都是艱巨的挑戰。
宴席散后,月光如水。凌風和蘇青并肩走在回宿舍的小路上。晚風拂面,帶著草藥和泥土的清香。
“累了?”蘇青輕聲問。
“有點,但心里踏實?!绷栾L望向遠處沉靜的群山和近處閃爍的燈火,“難關總算過了。護腦藤算是立住了。麗麗工作解決了,云和雨上學也有了著落?!?/p>
“嗯?!碧K青應了一聲,沉默片刻,忽然說,“李院長今天又跟我提了一句,說縣供銷社林主任家,好像還沒完全死心,托他再問問你的意思?!?/p>
凌風腳步一頓,轉過身,面對蘇青。月光下,她的臉龐清晰而柔和,眼中映著細碎的星光。他握住她的手,掌心溫暖而堅定。
“蘇青,”他看著她,聲音低沉而清晰,“這段時間,忙著對付明槍暗箭,忙著救人搞研究,忙著家里那一攤子事,有句話,我一直沒好好跟你說?!?/p>
蘇青的心跳漏了一拍,似乎預感到了什么,臉頰微微發熱,沒有說話,只是靜靜地看著他。
“我們認識的時間不算短,一起經歷的事卻不少。搶救病人,應付檢查,對付小人,搞研究,還有……日常的點點滴滴?!绷栾L緩緩說道,每一個字都像敲在蘇青心上,“我見過你手術臺上的冷靜果決,見過你面對病人時的溫柔耐心,見過你被流言中傷時的倔強,也見過你偷偷給我留飯、幫我整理資料時的細心。我不知道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,但我知道,以后的路,我想和你一起走。不是作為同事,不是作為戰友,而是作為……攜手一生的人。”
他頓了頓,從口袋里掏出一個小布包,打開,里面是一枚銀光閃閃的戒指,樣式簡單,在月光下泛著溫潤的光澤?!斑@戒指,是我用第一個月工資托人打的,一直沒機會給你??赡懿毁F重,但是我的一份心意。蘇青,你愿意……嫁給我嗎?以后,咱們一起把這個醫院建得更好,一起研究更多的方子,救更多的人,也……一起經營我們自己的小家?!?/p>
沒有華麗的辭藻,沒有浪漫的布置,只有最樸實的承諾和最真摯的心意。蘇青的眼淚毫無預兆地涌了出來,不是悲傷,是積攢了太久、此刻終于決堤的喜悅和感動。她用力點頭,聲音哽咽卻無比清晰:“我愿意。凌風,我愿意?!?/p>
凌風笑了,小心翼翼地將戒指戴在蘇青左手的無名指上,大小正合適。蘇青指尖那圈微涼的銀光,在燈光中顯得格外溫潤。
凌風求婚后的第二天,兩人照常早起,在食堂碰面時相視一笑,一切盡在不言中。蘇青悄悄把戒指摘下,用紅繩穿了掛在頸間,貼身藏著——這年代,工作中戴戒指太過顯眼。凌風看在眼里,心里暖融融的,面上卻只是多給她夾了一筷子咸菜。
消息沒刻意瞞著,自然也瞞不住。不過兩三天功夫,整個青山醫院上至李院長,下至燒鍋爐的老王頭,都知道了凌院長和蘇醫生“成了”。大家伙兒都樂見其成,食堂打飯的劉嬸子見了蘇青,總要多舀半勺菜,擠眉弄眼地說:“蘇醫生,多吃點,將來好生養!”臊得蘇青滿臉通紅,低頭快走。
李院長更是笑得見牙不見眼,拍著凌風的肩膀:“好好好!這才對嘛!內部消化,肥水不流外人田!什么時候辦事?我來當證婚人!就在咱們醫院食堂擺幾桌,熱鬧熱鬧!”
凌風笑著應了,心里卻琢磨著,得先正式去蘇青家一趟。蘇青家在鄰縣,父親是縣中學的語文老師,母親是街道干部,都是體面人。雖說自由戀愛,但該有的禮數不能少。
這天下班后,凌風把蘇青叫到辦公室,關上門。夕陽的余暉透過窗戶,給簡陋的辦公室鍍上一層暖金色。
“我想著,下個休息日,我去你家一趟,正式拜見伯父伯母?!绷栾L看著蘇青,認真地說,“得把咱倆的事定下來,也聽聽老人家的意思?!?/p>
蘇青心里甜絲絲的,又有點緊張:“我爸媽……其實都知道你。上次出血熱疫情,省報那篇報道,我爸看了,還特意剪下來收藏了。我媽也聽人說起過你治好了不少疑難雜癥。就是……他們有點擔心,你名氣越來越大,以后會不會……”
“會不會什么?”凌風握住她的手。
“會不會……看不上我這小地方出來的?”蘇青聲音低了下去。這是她心底深處一絲隱秘的不安。凌風的本事和前程,明眼人都看得見。而她,雖然也是衛校畢業的技術骨干,但比起凌風如今在地區甚至省里都掛上號的名聲,似乎總有些差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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