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先共情再解決”,跟自己當時沒說出口的后半句
“要不先道歉試試”
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。
“對吧對吧?”
奧奧見她發愣,湊過來拍了拍她的胳膊,“我就說咱們這種一線摸爬滾打的,最懂實戰了,那些坐在辦公室里的理論家哪比得上?”
阿敏被她晃得差點把冰紅茶灑在鍵盤上,忙不迭點頭。直到奧奧轉身去打印機那邊取培訓資料,她才慢慢低下頭,盯著自己工裝袖口磨起的毛邊發呆。其實她根本記不清自己當時到底想了些什么,只知道有無數個模糊的碎片在腦子里飄來飄去,像沒系線的風箏,風一吹就散了。
這種模糊感像車間里的粉塵,無孔不入。就像她總覺得三樓技術部的老王是個勢利眼,因為上次去領物料時,對方頭也沒抬就說
“庫存不夠”,可后來才聽倉庫管理員說,那天上午剛發完一批急單。還有前臺的莉莉,她一直覺得那姑娘對自己有意見,因為每次打招呼都笑得很勉強,直到上周在洗手間聽見莉莉打電話,才知道她媽住院了,每天晚上都在醫院陪護。
最讓她耿耿于懷的是部門主管張姐。
“你說張姐是不是腦子拎不清?”
午休時,阿敏把餐盤往奧奧面前一推,筷子戳著碗里的青菜,“昨天那個報價單,我跟她講了三遍怎么算折扣,她才勉強弄明白。就這水平,真不知道怎么混上主管的?!?/p>
奧奧正費力地用叉子叉起一塊排骨,聞言噗嗤笑了:“你小聲點,上次財務室的王姐跟我說,張姐可是老板的老部下,當年跟著老板從城中村小作坊做起來的?!?/p>
“老部下怎么了?”
阿敏把嘴里的飯咽下去,聲音反而拔高了些,“現在都什么年代了,還搞論資排輩?就她那效率,換我早被開了?!?/p>
她越說越覺得有道理,手指在桌面上敲得咚咚響:“上次那個大客戶,明明人家要的是現代簡約風,她非推薦新中式系列,差點黃了這筆單子。要不是我偷偷給客戶發了幾套備選方案,咱們這個季度的獎金都得打水漂?!?/p>
奧奧沒接話,只是埋頭啃著排骨。食堂的抽油煙機嗡嗡作響,把隔壁桌的談笑聲切割成斷斷續續的碎片。阿敏看著奧奧油乎乎的嘴角,突然覺得自己說得太對了,張姐那種人,就是靠著資歷混日子,真要論業務能力,恐怕連自己都比不上。
這種念頭像藤蔓一樣在心里瘋長,直到那天下午接待完那位姓趙的客戶,才被連根拔起。
趙總是公司合作了五年的老客戶,專做高端民宿家具采購。那天他來廠里考察新生產線,阿敏負責陪同講解。走到打磨車間時,趙總突然停下腳步,指著一臺德國進口的砂光機問:“張主管今天沒來?”
“張姐在辦公室處理報表呢?!?/p>
阿敏一邊說著,一邊心里嘀咕,這人怎么突然問起張姐了。
趙總點點頭,伸手摸了摸機器外殼:“去年那批白蠟木家具,就是她堅持要換這種進口砂光機,說能減少
30%
的木材損耗。當時我還覺得她小題大做,現在看來,確實比之前的工藝精細多了?!?/p>
阿敏愣在原地,手里的講解詞手冊差點掉在地上。她從來不知道這事,只記得去年張姐為了申請采購新設備,跟財務吵了好幾架,當時她還在心里笑話張姐死腦筋,覺得能用國產的湊合用就行。
“小張這個人,看著慢悠悠的,其實心里門兒清?!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