蘇明貴眼睛瞪得像銅鈴:“分家?!老二!你失心瘋了?!娘還在,分什么家?!你想干什么?!”他下意識地想到家中那點微薄的積蓄和田產(chǎn),想到還在讀書的兒子和自己的指望,一股巨大的恐慌和怒火立刻燒了起來。
而蘇明福臉上只剩下難以置信的愕然和一絲被侵犯利益的警惕。
他猛地轉(zhuǎn)向蘇明孝,聲音都拔高了八度,帶著質(zhì)問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:“二哥!你說什么胡話?!父母在,不分家!這是古禮,是孝道!你竟然……你竟然敢提分家?!你眼里還有沒有祖宗家法,還有沒有母親?!!”
蘇明孝被兩個兄弟夾在中間厲聲質(zhì)問,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。
一個帶著哭腔的聲音從門口傳了進來
“不分家?!不分家就讓我們二房供著你們兩房人吃喝嗎?!”
眾人猛地回頭。
只見王氏不知何時已抱著蘇硯站在了堂屋門口。
她緊緊摟著兒子死死盯著大伯蘇明貴,聲音因為激動而顫抖:
“大哥!你摸著良心說說!這些年,家里的地是誰在種?水是誰在挑?柴是誰在劈?你們大房,三房!除了動動嘴皮子,除了問家里要錢買紙買墨,你們下地干過一天重活嗎?!”
“家里的糧缸見底了,你們吃的白面饃饃,是從天上掉下來的嗎?!那是我男人和我,一滴汗摔八瓣從土里刨出來的!”
她的目光掃向站在蘇明貴身后、穿著干凈長衫的堂哥蘇明“憑什么?!憑什么你的兒子能讀書?我的硯兒就不能讀?!”
“就因為明哥兒七歲會寫名字?會背幾行書?那是你們有人教!有人供!我硯兒要是有那個命,有先生教,他未必就差了!”
她越說越激動將懷中蘇硯的小臉往前一送,仿佛要將他展示給所有人看:
“家里沒錢?供不起兩個讀書人?好!可以!那就分家!”
“分家!我們自己供硯兒讀書!砸鍋賣鐵,我們二房也供他!用不著你們在這兒假惺惺地說什么‘孝道’!‘祖宗家法’!你們逼著我兒去為奴做婢的時候,孝道在哪?祖宗家法在哪?!”
王氏這番話如同平地驚雷,炸得滿屋子人目瞪口呆。尤其是那句“供著你們兩房人吃喝”和“你們下地干過一天重活嗎”,更是撕開了蘇家的臉面
周氏氣得渾身篩糠般顫抖,指著王氏,嘴唇哆嗦著,想罵卻一時找不到詞,拐杖在地上杵得震天響:“反了!反了天了!王氏!你……你這個潑婦!你敢……”
“母親息怒!”一直旁觀事態(tài)發(fā)展的三叔蘇明福,他臉上那點慌亂早已消失不見,突然開口。
他上前一步,走到暴怒的周氏身邊,輕輕扶住她的胳膊,語氣帶著一種安撫,卻又藏著不易察覺的煽動:“母親,何必與婦道人家置氣?既然二哥二嫂執(zhí)意要分家……那就分吧。”
他這話一出,連暴怒中的周氏和蘇明貴都愣住了,難以置信地看向他。
蘇明福卻微微一笑,目光掃過梗著脖子的蘇明孝和抱著孩子的王氏,最后落在周氏臉上,刻意提高了聲調(diào),確保屋里屋外都能聽見:
“二哥二嫂既然覺得分家能供得起硯哥兒讀書,那就讓他們試試好了。只是……母親,”他話鋒一轉(zhuǎn),語氣帶著一絲“悲憫”
“等來年春闈,兒子若是僥幸中了秀才,或是明哥兒學(xué)業(yè)有成,為蘇家光耀門楣之時……二哥二嫂可莫要后悔今日的決定。
“畢竟,那時再想沾我們的光,可就沒那么容易了。”
周氏渾濁的眼睛猛地亮了起來!蘇明福描繪的“中秀才”“光耀門楣”的畫面,瞬間壓過了被挑戰(zhàn)權(quán)威的憤怒。
她想起老頭子臨終的囑托,想起村里人對讀書人的敬畏……再看看眼前這“不知好歹”的二兒子一家
好!分!讓你們分!等老三或者明哥兒真考上了功名,你們二房就眼巴巴看著吧!到時候再想沾光?門都沒有!這是你們自找的!
周氏深吸一口氣,強行壓下翻騰的怒火