西陸火焰港的晨霧裹著硫磺味,“同源圃”的新翻土地上,安達樂正蹲在田埂邊,用手指戳著剛冒頭的綠芽。芽尖泛著淡紫,是長街共榮花種特有的標記,泥土里還嵌著星砂粒,在晨光里閃著細碎的光——那是“同源號”送來的種子箱底漏下的,如今成了最好的“身份憑證”。
“首領!您看這芽!”負責花田的少年舉著個陶盆跑過來,盆里的幼苗莖稈上纏著銀白的絨毛,像裹了層星紗,“剛澆了焰火山的泉水,絨毛就發光了,跟星明先生信里說的一模一樣!”
安達樂接過陶盆,指尖撫過幼苗的絨毛,觸感柔軟得像西陸的焰絨。“這是虛空星力滋養的痕跡,”他指著絨毛間的星點,“長街的星砂肥里摻了星苔孢子,才會長出這樣的銀星。”他從懷里掏出個皮本,上面記滿了星明寄來的培育筆記,紙頁邊緣的火焰紋批注,是他按西陸的經驗補充的。
花田另一頭,幾個西陸孩童正往土里埋“伴手禮”。穿東域樣式短褂的男孩把塊焰火山的熔巖石放進坑底,說要讓長街的花根嘗嘗西陸的“火氣”;扎著星藤辮的女孩則埋了片焰蕊花的枯葉,葉片上還留著去年長街星砂肥的印記。“我娘說這樣種花,根須會認得路,”女孩拍著手上的土,“知道自己一半來自東域,一半來自西陸。”
星力渠的水“嘩嘩”地流著,渠底的星砂與火山灰分層鋪展,像條凝固的星軌。安達樂順著渠邊走,看著水流漫過新栽的幼苗,在根部沖出細小的漩渦——那是東域星力與西陸地熱交融的痕跡,和他在長街花田見過的一模一樣。“該開閘放星力了,”他朝渠首喊,“按星明給的時辰,‘焰時三刻’剛好,早了會燙壞根,晚了星力不夠。”
渠首的工匠轉動青銅閘門,閘門上的火焰紋與稻穗紋隨著轉動咬合,發出“咔嗒”輕響,像兩族的語言在對話。星力水立刻泛出金紅的光,順著渠道漫向花田,流過之處,幼苗的絨毛愈發亮堂,在泥土上投下細碎的星符——那是長街孩童種袋上的字跡,竟被星力拓印在了地上。
“快看!是‘長街’兩個字!”孩子們圍過去驚呼,用手指跟著星符比劃,“這花真的帶著信來的!”
安達樂笑著掏出銀羽鳥信筒,往里面塞了片發光的幼葉:“把這個寄給長街,讓他們看看,咱們的花認親呢。”信筒是東域的竹制,他特意纏了西陸的焰絨穗,穗子上串著顆熔巖石珠,落地時能發出清脆的響。
正午的日頭曬得焰火山蒸騰起熱氣,“同源圃”的棚架下卻涼絲絲的——棚頂鋪著長街送來的星紗布,能過濾掉過強的日光,只留下柔和的星力光。安達樂坐在棚下的焰木凳上,凳面嵌著塊星晶,陽光透過星晶,在地上投下共生座的影子。他翻看著星明的最新來信,信上畫著長街花田的近況:共榮花已經結了新的種莢,有幾顆特別飽滿的,外殼上同時出現了東域云紋、西陸火焰斑和虛空星點,像個小小的萬域圖。
“首領,該給幼苗追肥了!”花農扛著個陶甕走來,甕里的肥料泛著黑紅,是用焰火山的腐殖土混著長街的星麥秸稈漚的,“按您說的比例,三份火山灰配一份星砂,聞著就帶勁。”
安達樂起身跟著往花田走,肥料的氣息里既有西陸的硫磺味,又有東域的草木香,像把兩地的風都揉在了一起。“往根須周圍多撒點,”他指點著,“星明說共榮花的根喜歡‘混味’,越雜長得越旺。”
追肥時,他忽然發現有株幼苗的葉片上,竟長出了極淡的稻穗紋,紋路里還嵌著星砂粒。“這顆肯定是小穗姑娘寄的種子,”安達樂笑著說,“她在種袋上畫了滿頁稻穗,連星符都帶著稻花香。”
午后的風帶著焰火山的熱氣掠過花田,棚架上的星紗布被吹得嘩嘩響,像長街的人在說話。銀羽鳥群突然從云層里落下,領頭的那只嘴里銜著個竹管,管里塞著長街的飛信。安達樂趕緊拆開,是阿硯的字跡,用東域墨寫在星紗紙上:“長街新釀了共榮花酒,用同源湖的水和焰火山的蜜,等你們的花結籽時,就用銀羽鳥傳酒,兩地同飲。”
“好!好!”安達樂把信紙揣進懷里,轉身對花農說,“咱們也釀點焰果酒,用新結的共榮花瓣當引子,到時候跟長街的酒混著喝,才算‘共榮’!”
孩子們聽見這話,立刻跑到花田邊,用小竹籃收集剛掉落的嫩葉,說要提前泡“花酒”。穿焰絨背心的男孩突然指著天邊:“看!‘同源號’的帆影!”
遠處的海面上,三色帆正破開霧靄駛來,帆面上的共榮花紋在陽光下格外鮮亮。安達樂知道,船上一定載著長街的新物件:或許有焰鐵新打的合金工具,或許有焰朵織的星紗,或許還有孩子們盼了許久的星力燈——那些能映出兩地花田重疊影的奇妙物件。
他忽然想起星明信里的話:“花田不只是種花的地方,是讓根須在土里握手,讓花香在風里擁抱,讓不同的故事,長成同一片風景。”此刻,“同源圃”的幼苗在星力水里舒展,長街的星砂在西陸的泥土里發光,銀羽鳥的信筒里裝著兩地的期待,這一切都在說:所謂遠方,從來不是終點,而是讓共榮的故事,往更寬的天地里生長的起點。
暮色降臨時,安達樂坐在花田邊,給長街寫回信。他用西陸的焰石筆,在星紗紙上畫下“同源圃”的新貌:幼苗成行,星力渠閃光,孩子們的笑臉映在渠水里,像朵盛開的共榮花。最后,他在信紙角落寫下:
“第一百零七章
同源圃新綠
長街共榮花種綻芽,帶東域稻穗紋,銀星絨毛映星符;星力渠通水,焰火山泉混星砂,滋養萬域根。銀羽鳥傳信,約兩地同釀花酒,待籽成,共飲此杯。
遠圃萌新,非為復刻長街景,乃讓共榮花,在西陸的風里,唱出自己的歌。”
寫完,他把信紙塞進竹管,系在銀羽鳥的腿上。鳥群騰空時,翅尖帶起的星砂粒落在幼苗上,像給每片葉子都點了顆星。焰火山的余暉漫過花田,給淡紫的芽尖鍍上金紅,遠處“同源號”的燈火越來越近,與花田的星力光連成一片——那是長街的光,西陸的光,還有無數正在交匯的光,在夜色里,織出了第一百零七章最溫柔的注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