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日的晨光剛漫過宿舍樓下的梧桐葉,把葉片染成淺金,林辰就背著帆布包站在樓下了。包的里層放著個素布包,里面是蘇曉冉昨天精心挑的當歸片和川芎——當歸片切得薄,透著深褐色的油亮光澤,指尖輕輕碰一下,就能聞到股濃郁的藥香;川芎搗成了碎末,用細紗布包得嚴實,怕煮的時候散在湯里影響口感。素布包上貼著張淺粉便簽,是蘇曉冉娟秀的字跡:“昨天翻《本草綱目》,里面說當歸‘補血活血,澤皮膚,潤肌肉’,我特意挑了岷縣產的。藥店師傅說這地方的當歸油性足,斷面能看見‘菊花心’,補血效果最足。還加了點川芎,《本草匯言》里明確說它‘行血中之氣,通周身之脈’,跟當歸搭著煮,能讓血走得更順,手就不麻了。”
“辰兒!等等我!”胖子的聲音從樓道里傳出來,手里拎著個印著淺粉碎花的保溫桶,跑起來桶身晃得厲害,桶蓋偶爾“咔嗒”響一聲。掀開蓋子,金黃的紅棗糕冒著細白熱氣,還裹著股甜絲絲的棗香:“我媽早上四點就爬起來蒸的,說紅棗能補血,馬奶奶手麻是血虛沒養(yǎng)分,吃這個正好養(yǎng)著。蘇同學呢?她那煮藥的砂鍋帶來沒?”
“在這兒呢!”蘇曉冉的聲音跟著飄過來,手里拎著個淺褐色砂鍋,鍋耳纏了圈米白棉線,摸著手感暖乎乎的:“這是我姥姥傳下來的老砂鍋,煮補血的藥最襯,不會串味。昨天我把當歸提前泡了倆小時,《傷寒論》里說‘當歸補血,須先浸之,令其潤,則藥力易出’,要是干當歸直接煮,芯子透不了,藥效都悶在里面。”
三人往公交站走,風里裹著點街角早點鋪飄來的豆?jié){香,軟乎乎地貼在臉上。蘇曉冉把砂鍋抱在懷里,跟林辰說社區(qū)阿姨的微信內容:“阿姨說馬奶奶手麻快一個月了,早上起來手僵得跟塊木頭似的,握不住拳,連剝個橘子都得用牙幫忙。拿筷子夾菜總掉,炒個青菜能掉半碗。之前想給重孫子織雙小襪子,織了兩針毛線就從針眼里滑出去,線團滾了一地,最后只能扔在笸籮里嘆氣。吃了不少活血的藥,也沒見好,現(xiàn)在連買菜都不敢自己提袋子,怕手麻沒力氣摔了。”
林辰摸了摸布包里的當歸片,想起昨夜翻的老醫(yī)書,語氣很穩(wěn):“《黃帝內經》里說‘血主濡之’,血能滋養(yǎng)經絡和筋骨,馬奶奶這是血虛,經絡沒了血養(yǎng),手就麻、就僵。當歸能補氣血,川芎能行氣通脈,氣血通了,養(yǎng)分能送到指尖,手自然就靈活了。再按合谷、曲池穴通經絡,配合祝由術,能讓血更快濡養(yǎng)到手尖。”
胖子在旁邊撓了撓頭,有點憨笑:“要不要帶點熱乎水?上次吳奶奶腿軟的時候,先喝了點溫水暖身子,說舒服多了。”
“帶了,”蘇曉冉晃了晃手里的保溫杯,杯口飄著細白熱氣,“里面是溫的桂圓水,桂圓提前剝了殼,甜味都滲在水里,不膩嗓子。馬奶奶要是覺得當歸水有點苦,兌點正好。”
公交站臺上沒幾個人,就兩個買完早點的老人,拎著油條豆?jié){慢悠悠走。胖子找了個干凈的石墩子,趕緊讓蘇曉冉坐:“你抱著鍋別累著,我跟辰兒站著就行。上次去吳奶奶家,你手凍得發(fā)紅,這次戴手套了吧?”
蘇曉冉笑了,從包里掏出雙淺粉色的棉手套:“戴了,給你也帶了雙。你晨跑總說手涼,這個加了厚絨,比你上次戴的那種薄手套暖和多了。”
胖子接過手套,耳朵有點紅,趕緊套在手上:“謝了啊,這手套摸著軟乎乎的,比我媽在菜市場買的那種硬邦邦的舒服多了。”
公交來的時候,車廂里很空,靠窗的位置還留著陽光的溫度。蘇曉冉小心地把砂鍋放在座位旁邊,林辰則把裝藥材的布包揣在腿上,怕人多的時候擠皺了紗布包。車開起來,蘇曉冉翻開小本子,上面畫著馬奶奶家的路線,還標了個毛線團的簡筆畫:“阿姨說馬奶奶家在社區(qū)北邊,門口有棵老葡萄藤,現(xiàn)在藤上還掛著干枯的葡萄串,風一吹就晃,一眼就能看見。”
林辰湊過去看,本子上還記著當歸水的煮法:“水開后放當歸、川芎(紗布包),煮二十分鐘,最后放三顆桂圓、一把紅棗煮五分鐘,別煮太久,不然桂圓會爛成泥,影響口感。”他忍不住笑:“你連桂圓煮多久都記著,我都快忘了要加桂圓。”
蘇曉冉的耳尖紅了,趕緊把本子合上:“就是怕弄錯了,馬奶奶本來就手麻得難受,別再讓她喝著不舒服。”
到社區(qū)門口時,社區(qū)阿姨已經在站牌下等了,手里拎著個藍布袋子:“你們可來了!馬奶奶一早就坐在葡萄藤下的藤椅上等,說怕你們找不著。我給帶了碗小米粥,熬得稀爛,她現(xiàn)在手不好使,喝這個不用費勁拿筷子。”
跟著阿姨往社區(qū)里走,路上看見李奶奶在院子里曬芥菜,竹篩子擺了一院子,綠油油的菜葉上還沾著露水。她老遠就揮著手喊:“小伙子,姑娘!一會兒來我家拿腌芥菜啊!剛腌好的,脆生生的,配粥吃最香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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馬奶奶家果然在社區(qū)北邊,門口的老葡萄藤爬滿了木架子,干枯的葡萄串掛在藤上,風一吹輕輕晃。馬奶奶坐在藤椅上,穿件淺紫色的棉襖,領口別著個布紐扣,手里攥著個毛線團。旁邊小桌上放著毛線針,針上還掛著半只沒織完的淺粉色小襪子。看見他們來,她想伸手去拿毛線針,手卻僵了一下,沒抓住,針“當啷”掉在地上:“老了不中用了,連根針都拿不住。”
“奶奶您別撿!我來!”林辰趕緊跑過去,彎腰撿起毛線針,輕輕遞到她手里,“我們是來幫您看手麻的,慢慢說,不著急。”
馬奶奶笑了,眼角的皺紋擠在一起,露出點牙床:“麻煩你們了,這么冷的天還跑過來。我這手,真是熬人,早上起來得搓半天才能動,有時候搓著搓著還發(fā)麻,像過電似的。上次給重孫子織襪子,線總從針眼里滑出去,織了拆,拆了織,最后看著那半只襪子就心煩。”
屋里比外面暖和,靠墻放著個舊木柜,柜門上貼著張褪色的年畫,畫的是胖娃娃抱魚。柜上擺著個空藥瓶——上次醫(yī)生開的活血藥,旁邊放著個搪瓷碗,碗里剩了點沒喝完的溫水。木柜上還擺著個竹編針線笸籮,里面放著各色毛線球,還有幾個沒織完的小手套、小襪子,看得出來馬奶奶以前很愛織東西。馬奶奶把他們讓到沙發(fā)上,自己坐在對面的小凳子上:“快坐,我給你們倒點熱水,就是我這手慢,你們別介意。”
蘇曉冉趕緊遞過桂圓水:“奶奶您別忙,我們自己來。您手麻的時候,是不是還覺得‘手尖發(fā)涼’,連握個搪瓷杯都得用兩只手捧著?”
馬奶奶點點頭,嘆了口氣:“可不是嘛!醫(yī)生說我是‘末梢循環(huán)不好’,開了藥,吃了快一個月,也沒見好。有時候想給杯子續(xù)點水,一只手握著杯柄總滑,得兩只手捧著才行,生怕摔了杯子。”
林辰讓馬奶奶伸出手,輕輕捏了捏她的手指。指尖涼涼的,指關節(jié)有點僵,捏到指根的時候,馬奶奶輕輕“嘶”了一聲:“有點麻,像有小蟲子在爬似的。”
林辰又輕輕搭了搭馬奶奶的手腕,脈搏又細又弱,跟沒力氣的弦似的,輕輕顫著:“馬奶奶,您這是血虛,血沒養(yǎng)到手上的經絡,”他聲音放得很柔,怕嚇著老人,“中醫(yī)里說‘血虛則筋脈失養(yǎng)’,筋脈沒了血的滋養(yǎng),手就會麻、會僵。我先給您按兩個穴位,能通通經絡,一會兒再煮當歸水喝,喝了能幫著補血。”
“小伙子,這穴位真能管用?”馬奶奶有點疑惑,畢竟吃了那么多藥都沒好,眼里帶著點不確定。
“您放心,”林辰笑了,語氣很篤定,“《針灸大成》里說合谷穴是‘大腸經原穴’,專門治‘中風,手指麻木,不能握物’,曲池穴能‘主手臂腫痛,屈伸不利’,倆穴配著按,不少老人按了都說手不麻了。我爺爺以前在村里給老人看病,也常按這兩個穴,管用得很。”
林辰先找馬奶奶手上的合谷穴——在虎口處,他用拇指輕輕打圈按揉,力道放得勻勻的:“奶奶,有點酸脹您忍一下,按幾分鐘就會覺得手暖乎乎的。”
蘇曉冉在旁邊看著,手里的小本子記個不停:“合谷穴,手背虎口處,第一、二掌骨之間靠近第二掌骨,能通經活血;曲池穴,肘橫紋外側端,屈肘時的凹陷處,能疏筋活絡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