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的南華市第一醫院中醫科,藥柜里的當歸、黨參還裹著曬干后的甘醇香氣,林辰剛把老云錦織匠蘇師傅的復診記錄用靛藍染布包好歸檔,走廊里就傳來一陣帶著麥香的急促腳步聲。抬頭時,護士小吳抱著個裹著彩面團的病歷本跑進來,那面團是剛揉好的,粉的像桃花、綠的像春柳,麥香混著淡淡的桂花香,在診室里輕輕散開。
“林醫生!張教授!又來一位手藝人患者!”小吳的聲音里裹著急切的期待,額角還沾著點細汗,“家屬說是蘇織匠特意推薦來的,說您能‘把沉眠的匠魂給喊回來’——患者是做面塑的老匠人,昏迷三個月了,西醫試過高壓氧、促醒針,都沒見好轉,家屬抱著最后希望找來的。”
張教授放下手里的《千金方》,指尖在“開竅醒神”的朱批旁輕輕頓了頓,起身時順手拎起裝著古籍的帆布包,包角還垂著根上次從老漆匠那討來的漆繩:“走,去看看。老面塑匠一輩子跟面團打交道,手指關節反復用力捏塑,肩頸也總低頭盯著面胚,多半有勞損底子,得結合他的手藝特點判斷。”
林辰跟著起身,腦海里突然想起蘇師傅出院時說的話:“面塑李師傅的手比我織錦還巧,捏個壽星的胡須,細得能吹起來,就是太費勁兒,您要是遇著他的事,多想想他手里的面團。”心里竟生出幾分對這位素未謀面的老匠人的惦念——不知道他沉眠的夢里,是否還握著沒捏完的面塑。
神經內科病房里,陽光透過玻璃窗,輕輕落在病床邊的舊木盤上。那木盤是李師傅用了三十年的老物件,盤沿磨得發亮,里面擺著幾團揉得光滑的彩面:紅的像上好的朱砂,捏著能感覺到細膩的顆粒感;黃的像陳年蜜蠟,透著溫潤的光;還有團半成型的“壽星”面塑,壽星的額頭剛捏出飽滿的弧度,胡須只拉出幾縷細如發絲的面絲,旁邊躺著支磨得圓潤的竹制塑形刀,刀身上還沾著點沒清理的白色面屑,一看就是常握在手里的樣子。
病床上躺著位頭發花白的老人,身上插著鼻飼管,右手還保持著半握的姿勢,像還攥著團溫熱的面團。他的指關節處有層厚而韌的老繭,是常年揉捏面團磨出來的,掌心湊近時,還能聞到淡淡的麥香,那是幾十年面塑生涯留在身上的印記。
“這是我爺爺李守業,做了四十五年面塑了。”床邊扎著羊角辮的小姑娘慢慢站起來,眼睛紅得像浸了水的櫻桃,她是李師傅的孫女李小丫,手里捧著個雕花木盒,盒蓋沒蓋嚴,能看見里面整齊碼著的塑形工具,“三個月前爺爺在廟會擺攤捏‘十二生肖’,剛捏好小老鼠,起身去拿紅面團時,腳滑摔在青石板臺階上,后腦勺撞在旁邊的石墩子上——顱內血腫消了后,就一直沒醒,西醫說‘神經反應太弱’,讓我們別抱太大希望……可我每天都跟爺爺說面塑的事,給他看我捏的歪歪扭扭的小兔子,他的手指偶爾會動一下,蘇奶奶說您能懂手藝人的心思,求您救救爺爺。”
小丫說著,輕輕打開木盒,里面擺著十幾支不同形狀的塑形刀,有圓頭的、扁頭的,還有細如針尖的:“這是爺爺最寶貝的工具,他說等我十歲生日,要給我捏套‘八仙過海’當禮物,現在只捏好了鐵拐李,葫蘆還沒刻花紋呢……”
林辰走到病床邊,輕輕托起李師傅的右手。老人的手掌粗糙得像老樹皮,指關節有些變形,是長期用力揉捏面團、精細拉拽面絲導致的,食指和拇指還微微夾著,像還捏著那縷沒完成的壽星胡須。他剛想搭脈,指尖還沒碰到手腕,脖子上的太極玉佩突然輕輕熱起來,一股溫流順著指尖慢慢漫開——瞬間,他仿佛能“觸到”李師傅體內的經絡:顱內的氣血像被揉硬的老面團堵著,淤滯卻沒完全封死,還有細細的縫隙;肩頸處的經絡繃得緊,像長期低頭盯著面胚時,被拉拽的棉線,透著明顯的勞損滯澀;百會穴裹著層沉沉的“昏沉氣”,只有勞宮穴(掌心)還透著絲微弱的“活氣”,像握著溫熱面團時留下的余溫。
“張教授,李師傅的經絡還有生機。”林辰收回手,語氣比來時更篤定,“顱內淤滯在清竅,加上長期捏面塑傷了肩頸和手指經絡,氣血走不通,得先通肩頸和手指,再開竅醒神,還得借他最熟悉的面香和塑形聲刺激意識。”
張教授點了點頭,從帆布包里掏出本泛黃的《外臺秘要》,翻開到夾著面塑碎屑的一頁——那碎屑是上次老面塑匠來中醫科看診時,不小心掉在書上的:“孫思邈在《千金方》里提過‘勞損致昏沉者,當以溫通藥疏其脈,以其所好之物喚其神’——李師傅是老面塑匠,麥香、面團揉捏的聲音,是刻在他骨子里的記憶,療法得圍著‘面’字轉才管用。”
他蹲下身,對著小丫和林辰細細拆解方案:“第一,中藥面團熏蒸,用爺爺常用的陳小麥粉,加艾葉、陳皮各三錢,煮水后用紗布蒙在他的手部和肩頸熏蒸,每天兩次,每次十分鐘——麥香他熟悉,艾葉能通經絡,陳皮能理氣,還能緩解他長期低頭的肩頸僵硬;第二,中藥鼻飼,用葛根、桑枝各五錢,遠志、石菖蒲各四錢,煮成濃汁過濾,加少量蜂蜜調味,葛根能通肩頸,桑枝能疏手指經絡,遠志、石菖蒲能開竅醒神,正好對著他的病因;第三,穴位按摩,每天辰時按肩井穴(肩頸正中,按到有酸脹感就行)、午時按百會穴(順時針輕輕揉)、申時按合谷穴(虎口處,從指尖往掌根推),按摩時要凝神引導氣感,再讓小丫在旁邊輕輕揉捏面團,用‘沙沙’的面聲喚他——手藝人對自己的手藝聲最敏感,比任何鬧鐘都管用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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接下來的半個月,林辰幾乎每天都泡在神經內科病房。每天早上七點,他會提前把中藥面團煮好,藥鍋冒起的熱氣里,麥香混著艾葉的清香,飄滿整個病房;小丫就坐在病床邊的小凳子上,捧著團軟乎乎的面團,輕輕揉捏,“沙沙”的聲音像春風吹過麥田,溫柔又清晰。熏蒸時,林辰會俯下身,輕聲對李師傅說:“李師傅,該醒醒了,小丫還等著您捏‘八仙過海’呢,鐵拐李的葫蘆還沒刻云紋呢。”
中午十二點,林辰會守著護士給李師傅做中藥鼻飼,看著淡褐色的藥汁順著鼻飼管慢慢流進去,心里總想起小丫說的:“爺爺捏面塑最慢,說‘慢工出細活,急了面團會裂,手藝也會走樣’。”
下午四點,是固定的穴位按摩時間。按肩井穴時,林辰會讓玉佩的溫意順著指尖輕輕滲進去,像在慢慢撫平李師傅肩頸經絡里的緊繃;按合谷穴時,小丫會把團軟乎乎的陳麥面團放在李師傅手里,輕輕握著他的手說:“爺爺,您摸摸,是您最喜歡的陳麥面,軟乎乎的,不粘手。”
第七天傍晚,林辰給李師傅按合谷穴時,指尖突然感覺到老人的手指輕輕蜷了蜷,像在捏手里的面團。他趕緊停手,小丫也湊過來,聲音發顫:“爺爺!您是不是摸著面了?我再給您揉塊新的,加了點您喜歡的桂花糖!”面團揉捏的“沙沙”聲里,李師傅的右手慢慢抬了抬,雖然沒抓住面團,卻朝著小丫的方向動了動,像在找熟悉的溫度。
“有反應就好。”張教授聽說后,特意從中醫科趕過來,摸了摸李師傅的脈搏,“肩頸和手指的經絡通了些,氣血能往頭部走了,再堅持幾天,等清竅的淤滯散了,就能醒。”
第十五天早上,林辰給李師傅按百會穴時,突然聽見老人喉嚨里發出點微弱的聲音,像被堵住的風。他趕緊停手,就見李師傅的眼皮慢慢掀開條縫,眼神還渾濁著,卻直直盯著床邊木盤里的彩面團。小丫激動得眼淚一下子掉下來,聲音哽咽著:“爺爺!您看見面了嗎?您的鐵拐李還放在木盤里,我每天都給它蓋著紗布呢!”
李師傅的嘴唇動了動,聲音沙啞得像干硬的面團摩擦:“面……軟點……別太干……裂了……”
“我知道!我加了點溫水!”小丫趕緊拿起塊軟面團,遞到李師傅手邊,“您放心,‘八仙過海’的彩面我都揉好了,放在瓷盆里蓋著,一點都沒干!”
又過了三天,李師傅已經能靠在枕頭上說話,聲音雖然還輕,卻清晰了不少。看到小丫拿來的“鐵拐李”面塑,他還能伸手摸一摸,指尖碰到面塑的葫蘆時,輕聲說:“葫蘆……要刻……云紋……細點……”
出院那天,小丫抱著面鮮紅的錦旗走進中醫科,錦旗的邊緣用彩線繡了圈小小的面塑“十二生肖”,有捏著胡蘿卜的兔子,有翹著尾巴的老鼠,活靈活現;中間繡著“妙手醒塑魂仁心續匠藝”十個金字,針腳細密得像李師傅捏的面絲。
“這錦旗是我跟蘇奶奶一起做的,彩線是爺爺捏面塑時常用的顏色,”小丫把錦旗遞到林辰手里,眼睛亮晶晶的,“爺爺說,您不僅救了他的命,還救了他沒捏完的‘八仙過海’——等他恢復好,要給您捏套‘神醫孫思邈’的面塑,用最好的陳麥面,涂最細的礦物顏料,跟廟里的塑像一樣真。”
錦旗掛起來的時候,中醫科擠滿了熟面孔。老云錦織匠蘇師傅拎著塊繡著面塑圖案的云錦來了,上面的壽星和面塑一模一樣;老漆匠柳師傅拿著個漆制的面塑盒,盒蓋刻著“匠心”兩個字;老書匠沈師傅拿著本畫著面塑圖譜的線裝書,頁面上還留著李師傅以前的批注。“林醫生,您這是把咱們手藝人的‘魂’,一個個從沉眠里拉回來了!”蘇師傅笑著說,眼里滿是欣慰。
護士們也圍著看,小吳笑著打趣:“現在全院都知道中醫科有個‘匠魂喚醒師’,昨天兒科的王醫生還來問,能不能幫他們會診個喜歡捏橡皮泥的小朋友,說那孩子總模仿老匠人捏小動物呢!”
中午休息時,張教授看著墻上的錦旗,對林辰說:“你看,這就是中醫最珍貴的‘因人施治’——李師傅是老面塑匠,用麥香、面團聲喚醒他,比任何強刺激都管用;用葛根、桑枝通他的肩頸手指勞損,比單純用開竅藥更對癥。你身上的傳承,不只是能‘見’病灶,更是能‘懂’每個手藝人藏在工具、手藝里的牽掛——這牽掛,就是他們醒過來的‘魂’,也是醫者該守的‘心’。”
林辰摸了摸脖子上的太極玉佩,溫意還在指尖縈繞。他看著窗外,仿佛能看到李師傅在廟會的攤子上捏面塑的樣子:陽光落在老木盤上,彩面團在他手里轉著,細長的面絲捏出壽星的胡須,輕輕一吹就飄起來;旁邊圍著看熱鬧的孩子,嘰嘰喳喳地喊著“要兔子”“要老虎”——就像醫者的手,在耐心與仁心里,慢慢喚醒沉眠的生命,守護那些藏在麥香、彩面里的“塑魂”,也守護著手藝人代代相傳的溫暖與匠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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