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從安坐在太師椅上,手中端著一盞茶,卻許久沒有喝。
茶已涼透,水面浮著一層細微的沫子。
他對面坐著個青衣文士,年約四旬,面容清癯,正是他養了多年的幕僚,姓周,單名一個“淮”字。
“東宮那邊,還是沒松口?”周淮低聲問。
沈從安搖搖頭,將茶盞重重擱在桌上,發出沉悶的聲響。
“太子這回是鐵了心要敲打我。”他聲音壓抑著怒火,“戶部那幾個位置,我經營多年,如今被他借著清查舊賬,全換上了他自己的人。陛下那邊……”
他頓了頓,冷笑:“陛下嘴上說著‘到此為止’,實則默許了太子的動作。這是明擺著告訴我,太子要動我,他不管。”
周淮沉吟片刻:“大人,太子此舉,恐怕不止是為了戶部。前些日子鎮國公府賞花宴,大小姐與太子之間……”
沈從安臉色更加難看。
“太子對蕭家那丫頭,是動了真心了。”沈從安緩緩道,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茶杯邊緣,“陛下雖未明說,但態度已很明顯——太子妃之位,陛下屬意清瑤,可太子自己選了蕭芷霧。陛下……不會為了這事與太子硬扛。”
周淮眼中閃過一絲精光:“聽聞皇后娘娘在入宮之前差點與蕭遠將軍訂婚約,后來由于當今陛下的插手才分開,皇后娘娘入宮,蕭將軍娶妻。”
沈從安抬眼看他:“你有何想法?”
周淮壓低聲音:“只要皇上對蕭家厭惡至極……東宮那位出生時……”
沈從安沉默良久,點了點頭。
六六聽完,小眉頭越蹙越緊,不敢置信的又看一眼光屏上那兩個一肚子壞水的老賤人。
終于讓它蹲到了吧,還是宿主有先見之明。
端午前一日,宮中已處處透著節慶的氣氛。
各宮門前都掛上了艾草、菖蒲,宮人忙著灑掃庭院,準備明日祭祀、宴席所需的一應物事。
鳳儀宮內,林婉儀正對著一面巨大的銅鏡,由宮女伺候著試穿明日宮宴的禮服。
明黃色的皇后朝服,上用金線繡著九鳳朝陽的圖案,鳳眼以細小的珍珠點綴,華貴雍容。
頭冠是赤金點翠九鳳冠,鳳口銜珠,流蘇垂落,走動時珠玉相擊,叮咚作響。
“娘娘穿這身真是端莊華貴,明日宮宴,定是滿殿生輝。”素錦在一旁笑著奉承。
林婉儀看著鏡中的自己,這身衣裳,這頂鳳冠,她穿了二十年了。
“皇上駕到——”
殿外傳來內侍的通傳聲。
林婉儀怔了怔,轉身時,顧景淵已大步走了進來。
他今日穿了身玄色常服,衣擺繡著金龍暗紋,身姿挺拔,雖已年過四旬,但帝王威儀日久,面容依舊俊朗,只眼角添了幾道細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