西廂房的燭火早已燃盡,晨光透過窗欞,在鋪著錦緞的床榻上投下細碎光斑。芷霧翻了個身,將臉埋進柔軟的枕間,呼吸清淺均勻——這一夜,她睡得格外安穩。
而崔府的書房,卻是一夜未歇。燭火燃到天明,在案上留下半截焦黑的燭芯,崔顥之端坐椅中,墨色官袍上還沾著昨夜未干的墨痕。
他指尖反復摩挲著那方端硯,眼底布滿血絲,腦海里全是少年對著別人笑的畫面。
昨夜他幾乎是沖出書房,可剛走到廊下理智就被拉了回來。
天邊掛著殘月,夜色濃得化不開,這個時辰去裴府,若被人撞見,流言只會更甚。云舟本就因他受了不少委屈,他不能再讓他被人指指點點。
“公子,天快亮了,您要不要歇息片刻?”秦風端著一碗熱粥進來,見他眼底的紅血絲,忍不住勸道。
崔顥之抬手按了按眉心,聲音沙啞:“不必了,正好今日休沐你去備車,咱們現在就去裴府。”
馬車碾過清晨的青石板路,帶著淡淡的晨霧,停在裴府后門不遠處的巷子里。
崔顥之掀開車簾,目光緊緊盯著那扇朱漆小門,指尖無意識地攥著袖角。
他讓秦風去前門盯著,自己則在巷口等著。
日頭漸漸升高,晨霧散去,巷子里開始有行人往來。崔顥之坐在馬車上,目光從未離開過那扇門,心里既期待又忐忑。他不知道再見時,該說些什么,更不知道,少年看他的眼神,是否還像從前那樣帶著欣喜。
西廂房里,芷霧終于伸了個懶腰,打著哈欠坐起身。
陽光晃得她瞇了瞇眼,剛要喚人打水,六六的聲音突然在腦海里響起:“宿主,崔顥之在后門蹲你呢,都等了快三個小時了。”
芷霧挑了挑眉,眼底瞬間閃過一絲狡黠:“哦豁
,這么有耐心?”她本打算今日在府里歇著,沒想到他倒先送上門來了。
“既然來了,總得好好‘招待’一下。”芷霧笑著起身,走到衣柜前翻找起來。
她的指尖劃過一件件衣袍,最終停在一件緋紅色的衣衫上——這料子和初見時那件很像,只是繡了幾縷暗紋更顯靈動。
她換上錦袍,對著銅鏡理了理衣領。
銅鏡里的少年,膚色白皙如玉,眉眼清俊精致,眼尾微微上挑,帶著幾分少年人的桀驁。緋紅色的衣袍襯得他身形愈發清瘦,卻又透著一股跳脫的勁兒,領口微敞露出半截纖細的脖頸,竟有幾分紈绔子弟的肆意。
“嘖嘖錢確實養人呀,我可真帥。”芷霧對著銅鏡吹了聲口哨,又隨意將墨發挽起,幾縷碎發垂在頰邊,更添了幾分慵懶。
一切收拾妥當,她才慢悠悠地朝著后門走去。
崔顥之幾乎是在她出現的瞬間就注意到,心臟猛地一跳,像是要蹦出來。
他看著那個穿著緋紅色錦袍的少年,一步步從門里走出來,陽光落在他身上,鍍上一層淡淡的金光,竟比記憶里更好看了些。
是初見時的顏色,這個念頭剛冒出來崔顥之的眼底就泛起一絲熱意,可隨即又被酸澀取代,不知道打扮的這般俊朗要去見誰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