局面洶涌
許都的平靜,像一層薄冰覆在湍急的暗流之上,僅僅維持了不到十日,便被一道突如其來的線索撞出裂痕。
這日辰時剛過,相府書房內檀香裊裊,曹操正伏案批閱北境送來的軍報,案上攤開的竹簡密密麻麻記著糧草調配與敵情分析。他握著紫毫筆的手剛在“急調三萬石糧草至官渡”后落下朱批,門外便傳來侍衛低沉的通報:“啟稟丞相,校事府總管盧洪求見,言有要事稟報。”
曹操眉頭微蹙——盧洪掌管校事府,專司監察內外、刺探情報,若非關乎重大,絕不會在他處理軍務時貿然求見。“讓他進來。”
盧洪身著墨色官服,快步走入書房,往日里還算從容的臉上此刻滿是凝重。他躬身行禮,雙手捧著一方錦盒遞上前:“丞相,卑職有要事稟報,此乃近日查獲之物,恐與江東細作有關?!?/p>
曹操放下筆,目光落在錦盒上。打開的瞬間,一枚瑩白的玉牌與幾片焦黑的絹布殘片映入眼簾——那玉牌正是“暗影”仿制的“鸚鵡”玉牌,玉質溫潤通透,雕刻的鸚鵡展翅欲飛,羽翼紋路細致入微,幾乎能以假亂真,分明是江東士族喜好的佩飾樣式;而絹布殘片雖被燒得殘缺不全,卻仍能辨認出“江東”“密約”“許都內應”等字樣,字跡倉促潦草,像是在緊急銷毀時被僥幸留存下來。
“此物從何而來?”曹操的聲音沉了幾分,指尖捏起玉牌,目光銳利如鷹,仿佛要將玉牌看穿。
盧洪垂首答道:“回丞相,是在城南‘水云間’貨棧隔壁的廢棄民宅中發現。幾日前,有流浪孩童在宅內玩耍,無意間從墻縫里摳出了這玉牌與殘布,覺得玉牌好看,便拿去市集換糖吃。我校事府的探員恰好在附近巡查,見玉牌樣式特殊,又聽聞殘布上有‘江東’二字,當即警覺,將東西帶回核查?!?/p>
這番說辭滴水不漏,正是“暗影”精心設計的“偶然”——孩童、市集、墻縫,每一個細節都透著“無意”,卻精準地將線索引向了“水云間”貨棧。
曹操摩挲著玉牌邊緣,指腹能感受到細微的刻痕。他抬眼看向盧洪:“水云間貨?!榱藛??”
“已暗中派人查探多日?!北R洪頓了頓,似在斟酌措辭,“此貨棧表面上經營南北雜貨,實則資金往來混亂,時常有身份不明的商隊深夜出入,且賬目模糊,多處收支無法核對。更可疑的是……”他壓低聲音,“據附近眼線回報,曾數次見到吳質將軍府上的管事,在夜深人靜時從貨棧后門進出,每次都神色匆匆,似在躲避旁人視線?!?/p>
“吳質?”曹操眉頭微微一挑,手指停在玉牌上。他臉上看不出喜怒,目光卻沉了幾分——吳質素來與曹丕親近,平日雖有些恃才傲物,卻也還算安分,怎會與不明貨棧扯上關系?“可有實證?”
“暫無直接證據表明吳將軍與貨棧有不法勾當?!北R洪的回答依舊謹慎,既點出疑點,又不做定論,“只是那管事出入的次數太過頻繁,且每次都選在深夜,難免引人揣測。”
曹操沉默了。他將玉牌與絹布殘片放回錦盒,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案面,“篤、篤、篤”的聲響在寂靜的書房中回蕩,每一聲都像敲在盧洪的心尖上,也仿佛跨越了幾條街巷,敲在禁足府中林凡的心上。
片刻后,曹操抬眼,語氣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:“繼續查,不要打草驚蛇。重點查清貨棧背后的真正東家,以及所有與貨棧往來的人員底細。至于吳質……暫且留意他的動向,不必驚動?!?/p>
“是!”盧洪躬身領命,小心翼翼地捧著錦盒退了出去。
書房內重歸寂靜。曹操獨自坐在案后,目光再次落在錦盒上,眼神愈發深沉。吳質與江東細作?他實在想不出動機——是為了錢財?以吳質的家境,似乎不必冒此風險;還是……為了權力?他想起此前林凡曾隱晦提及,吳質可能參與過針對曹沖的“小動作”,如今又牽扯上江東……這僅僅是巧合嗎?
疑心一旦被勾起,便如藤蔓般在心底蔓延。曹操起身踱步,窗外的陽光透過窗欞灑進來,卻驅不散他眉宇間的陰霾。
數日后,校事府的調查果然有了“新進展”,而這進展,比林凡預想的更能攪動曹操的心緒。
盧洪再次踏入相府書房,這次他帶來的,是一份調查卷宗與一封密封的密信。“丞相,追查‘水云間’貨棧一批神秘貨物時,線索曾指向城西的一處莊園。經查,那莊園名義上歸屬于一位低調的富商,實則與司馬懿大人的家族有千絲萬縷的聯系——莊園的管家,是司馬懿遠房族弟;去年修繕莊園的銀兩,也來自司馬懿族人經營的商鋪?!?/p>
曹操的手指在卷宗上劃過,目光停在“司馬懿家族”幾個字上,眼神冷了幾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