32%。你們倉庫里那些三年前的積壓貨,該處理了。”
奧奧的手指頓在筆記本邊緣。她認識薇薇快二十年了,從高中時一起在操場偷偷吃辣條,到大學分別考上商學院和政法系,這個永遠把頭發梳得一絲不茍的姑娘,總能在她焦頭爛額時遞來最實際的幫助。
“上周同學結婚,莉莉還問起你。”
奧奧端起茶杯抿了一口,苦澀的味道從舌尖漫到喉嚨,“說你現在是科室里最年輕的副科長,下次評選有望扶正。”
“扶正了又怎樣?”
薇薇突然笑起來,玉鐲碰撞的聲音里帶著點自嘲,“每天審批商戶執照,看盡了想當老板的人怎么點頭哈腰。上周有個賣鹵味的大爺,為了把‘祖傳秘方’印在包裝上,帶著自家做的醬鴨跑了三趟,就因為辦事員說他缺份食品安全檢測報告。”
她伸手攏了攏耳邊的碎發,露出手腕內側淡淡的疤痕
——
那是大學時幫奧奧搬宿舍被鐵門夾的。“你還記得嗎?畢業散伙飯那天,系主任說你‘商學院的高材生去賣家具,真是屈才’。”
奧奧的指甲掐進掌心。當然記得。那天她穿著新買的高跟鞋,在敬師宴上被教授當眾調侃
“商字底下一個口,無非是為了糊口”,滿座的哄笑聲里,只有薇薇把剝好的小龍蝦悄悄放進她碗里。
“其實我考公務員,是我爸逼的。”
薇薇往奧奧碗里夾了塊桂花糕,“他說女孩子做什么生意,風吹日曬的,不如在辦公室里安穩。我當時想著,先在體制內站穩腳跟,等攢夠了資本,再去做自己想做的事。”
窗外的雨突然大了起來,打在玻璃上噼啪作響。奧奧看著茶杯里自己模糊的倒影,想起二十年前那個在商學院迎新會上慷慨陳詞的女孩。那時她站在講臺上,攥著《國富論》的精裝本說
“我要建立自己的家居品牌,讓每個普通人都能用上好家具”,臺下有人吹口哨,有人竊竊私語
“女孩子家做什么生意,遲早要嫁人”。
“上個月我去參加企業家峰會,遇到了咱們系的周教授。”
薇薇的聲音把她拉回現實,“他說當年嘲笑你的那些同學,現在要么在家族企業里混日子,要么考了公務員后就再也沒動過創業的念頭。只有你,還在這個行業里熬著。”
奧奧突然笑出聲,茶水差點灑出來。“熬?我這頂多算茍延殘喘。每天處理不完的投訴,背不完的鍋,上個月連績效獎都被扣了一半。”
“可你知道嗎?”
薇薇往前傾了傾身子,眼神亮得驚人,“我上周去突擊檢查家具市場,有個攤主跟我說,德德家居雖然投訴多,但客服部有個姓奧的主管,每次處理問題都特別認真。有個老太太買的床墊太軟,是你自己掏錢給她加了層硬棕墊。”
奧奧愣住了。那是三個月前的事,她早就忘了。
“你總說自己是工具人,可工具也有工具的價值。”
薇薇把筆記本合上,“我每天在辦公室里蓋章簽字,看著那些想經商卻處處碰壁的人,才明白你堅持下來有多不容易。當年周教授說的‘商為末業’,根本就是錯的。沒有你們這些在市場里摸爬滾打的人,哪來的就業崗位,哪來的經濟活力?”
雨停的時候,陽光透過云層照進來,在茶桌上投下斑駁的光影。奧奧看著薇薇手腕上的玉鐲,突然覺得那抹綠色比莉莉的金鐲子順眼多了。
“對了,”
薇薇像是想起什么,從包里掏出張名片,“我表哥是做家居質檢的,你們倉庫那些積壓貨,讓他去看看?說不定能想出補救的辦法。”
奧奧接過名片,指尖觸到卡面凸起的字跡。“你當年不是說,等有了想法就辭職創業嗎?”
她突然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