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頭搓著手笑,眼角的皺紋擠成一團,“雖然只發了七成,但總比沒有強。”
他突然往奧奧手里塞了個蘋果,“自家樹上結的,甜著呢。”
蘋果的清香混著機油味鉆進鼻腔,奧奧突然覺得喉嚨發緊。她想起小時候,父親總在果園里種蘋果樹,說等結果了就給她做個蘋果木書桌。
卡車啟動時,周木匠突然追了上來,手里舉著塊小木板:“這個給你!邊角料做的,當個杯墊正好。”
木板上的年輪像圈漣漪,奧奧的指甲在上面輕輕劃著。她知道,這圈年輪里藏著多少個不眠的夜晚,多少雙等待吃飯的眼睛。
回到公司時,夕陽正趴在玻璃幕墻上。客服部的燈亮得像片星空,小張正對著電腦打哈欠:“奧主管,那個買小戶型的客戶又來問了,說想看看餐桌。”
屏幕上的照片里,綠蘿抽出了新葉,窗臺上多了個馬克杯。“他說等餐桌到了,就請女朋友來吃飯。”
小張的聲音帶著笑意。
奧奧的手指懸在鍵盤上,突然想起倉庫里那個女人說的話:“再難也得活著,娃還等著長大呢。”
她深吸一口氣,敲下回復:“我們有款折疊餐桌很合適,既節省空間又耐用。我發鏈接給您看看?”
發送成功的提示彈出時,樓下傳來收廢品的鈴鐺聲。穿藍布衫的老頭推著三輪車,車斗里裝著廢棄的廣告牌,“盛大開盤”
的字樣被踩得模糊不清。
奧奧看著窗外漸暗的天色,給母親發了條消息:“媽,我發工資了,明天給爸買些水果。”
放下手機,她看見小張正對著鏡子涂口紅。“奧主管,”
小姑娘轉了個圈,“我男朋友說明天帶我去看電影,說生活再難也得有點甜。”
奧奧笑了笑,拿起桌上的杯墊。蘋果木的紋理在燈光下像條小河,緩緩流淌著,朝著有光的地方。
夜深了,客服后臺的消息還在跳。奧奧泡了杯咖啡,看見窗外的爛尾樓上,有人用手電筒畫了個圈。那圈光在黑暗里晃了晃,突然變成了顆星星。
她知道,這顆星星里藏著多少希望。就像那些在深夜里亮著的燈,那些在縫紉機上跳動的線,那些在年輪里藏著的期盼。
這些,才是生活最結實的骨架。
奧奧推開居然之家的玻璃門時,感應燈延遲了三秒才亮起。慘白的光線掃過空蕩蕩的走廊,十幾家門店像排沉默的墓碑,只有最盡頭的紅木館亮著盞落地燈,光暈里浮著無數塵埃。
“奧主管稀客啊。”
真皮沙發區的李姐從柜臺后探出頭,手里的毛線針在昏暗里劃出銀線。她面前的茶幾上擺著碗泡面,湯早就涼透了,香腸皮蜷成個小圈。
奧奧的目光掠過標價牌,去年賣三萬八的頭層牛皮沙發,現在紅紙上寫著
“特價
”。“這周客流怎么樣?”
她摸著沙發扶手,皮質上的壓痕還沒恢復
——
這沙發在樣品區擺了快半年。
“三天進了兩個客戶,”
李姐把毛線團往腿上一摔,“昨天有對小年輕來看餐桌,坐了半小時喝光兩壺水,最后說‘再逛逛’,轉頭就去網上下單了。”
她突然壓低聲音,“聽說三樓的歐式館老板跑了?欠著商場三個月租金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