奧奧蹲在流水線盡頭,馬尾辮沾著細小的刨花。她指尖捏著塊碎成三瓣的纖維板,深藍色工裝袖口磨出的毛邊蹭過質檢臺,帶起一串靜電火花。熒光燈管滋滋作響,把她白皙臉頰上的汗珠映得像碎玻璃,刨花像雪片似的粘在深藍色工裝上,混著機油味在悶熱的車間里發酵。質檢臺的熒光燈管發出滋滋的電流聲。
“這批貨明早就要裝箱,”
組長老王把保溫杯往桌上重重一墩,茶葉梗在渾濁的水里打著旋,“奧奧,你這個工序卡了殼,整個車間都得陪著你加班。”
奧奧抿了抿干裂的嘴唇,汗水在汗濕的衣領里滾動。“王哥,這批纖維板含水率超標三個百分點,”
她終于鼓起勇氣開口,聲音卻細若蚊蚋,“是采購部上周急著趕工的殘次料
——”
想說這批纖維板的含水率超標三個百分點,是采購部上周急著趕工的殘次料,但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。老王的保溫杯底還印著去年優秀員工的燙金字樣,聽說今年的候選人里有副廠長的侄子。
“殘次料也是你簽收的。”
老王打斷她的話,保溫杯底去年優秀員工的燙金字在燈光下晃眼,“副廠長侄子今天還來視察,你想讓大家都沒好果子吃?”
“我盡快。”
奧奧低下頭,把碎板塞進廢料箱。金屬箱壁發出空洞的回響,像極了昨天開會時,眾人聽見副廠長說
“要優化管理層級”
時的沉默。
下午三點的奧奧家居車間廣播突然響起,通知所有主管去會議室。奧奧把沾著膠合劑的手套往工具架上一掛,指尖的黏膩感讓她想起上周被娟娟故意撞翻的膠水瓶。當時她只顧著道歉,沒看見娟娟轉身時嘴角那抹不含好意的笑。
奧奧把碎板塞進廢料箱,金屬碰撞聲里混著她細不可聞的
“對不起”。轉身時撞見娟娟倚在門框上,藕粉色連衣裙裹著曲線,手里把玩著剛做的水晶美甲:“奧主管又挨批啦?也是,女人家就是心細過了頭,連塊板子都拿不穩。”
“我不是
——”
奧奧想解釋,卻被對方甩過來的文件打斷。娟娟故意松了手,報表散落一地,有幾張飄進流水線下方的積灰里。
“哎呀不好意思,”
她彎腰撿文件時,香奈兒香水味混著刨花味涌過來,指甲在考勤表上劃了道紅痕,“聽說你讓張姐替你加班?人家孩子剛滿月呢。”
奧奧的臉瞬間漲紅。“我自己加的班,張姐只是來拿飯盒。”
她攥著工裝下擺,聲音抖得像秋風里的樹葉。娟娟已經踩著十厘米高跟鞋走遠了,車間里傳來幾聲壓抑的嗤笑。
晚上十點,奧奧拖著灌了鉛的雙腿走向更衣室,聽見里面傳來刻意壓低的對話。娟娟的聲音像淬了糖的針:“就她那悶葫蘆樣,還想搶年底的優秀主管?上周我把次品板混進她料堆,她居然自己扛了責任。”
倉庫主管老李的笑聲黏糊糊的:“你是沒看見副廠長開會時那眼神,明著點她盯緊采購,她倒好,還替王胖子說話。”
奧奧的手僵在門把上,后頸的汗毛根根豎起。上周副廠長那句
“有些部門和采購走得太近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