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44章 新行當（第1頁）

盧老太爺注視著面前的少年天子，嘴角繃得緊緊的，呈現出向下的弧度。

由于年歲過高，他的瞳孔已經開始出現渾濁的湖藍色，目光里帶著陰森的寒意，緩緩開口道：“老夫是盧氏最后一位丞相，侍奉過太祖太皇和皇太祖兩位帝王，為他們輔佐政事，立下了汗馬功勞。”

“然而風光不長久，先帝為了避免盧氏一家獨大，專門提拔了科舉出身的寒門子弟，明里暗里逼迫老夫上書乞身，帶著京城盧氏告老還鄉。”

他臉上刻滿了歲月的痕跡，回憶起自己以往的榮光時，透過這層垂垂老矣的皮囊，這位曾經叱咤兩朝的老宰相居然難得露出了一個回味的笑容，渾身的氣勢都柔和了下來。

只不過———

“先帝也明白此事做得不厚道，于是將豫州官府劃分到了盧氏一族的名下，與親王享有同等的封地待遇，只是不能妨礙土地所有權和佃戶莊子的買賣契約。”

言下之意，豫州就是盧氏的地盤，就算是先帝死而復生，從皇陵里爬了出來，也不能擅自懲治盧家。

秦瑞軒挑起了眉毛：“這倒是個新奇事，朕從未聽說過有這樣的特立獨權。”

“是不是特立獨權，陛下派人回京一查便知，”盧老太爺冷笑道：“既然要查封我盧家的基業，不如一口氣查個清楚，也免得到時候說老夫仗著輩分作怪。”

他仰起下巴，雖然人被五花大綁，強壓著跪在地上，然而那一身脊梁骨卻始終挺得筆直，絲毫不畏強權。

反倒是盧老太爺身邊的大房當家夫人，雙手被固定在身后，只能狼狽地半趴在地上，用額頭頂著地板，好歹不至于弄花了臉上的妝面。

秦瑞軒將這不服氣的老東西從上到下打量了一番，才開口道：“老太爺說得沒錯，如今這世道真是世風日下了。”

他站起身子，居高臨下地評價道：“像你這樣縱容著家族子弟行欺男霸女之事，非但不引以為恥，還信誓旦旦地找了個好理由，自覺身份尊貴，不屑于平民百姓一般見識的老不死……”

“還是早日歸西，到朕的皇太祖、太皇太祖面前提壺謝罪為好。”

說完，秦瑞軒直接從盧老太爺的頭上跨了過去，命令道：“趙忠和，立刻帶人將盧氏其余商鋪包圍起來，所有掌柜和店小二一律押送至官府大牢，與盧家其他族人一視同仁，不給飯水，待朕親自審問。”

“至于那幾間已經燒毀的鋪子，哼，就讓它們接著燒吧。朕知道這些都是貪污走私最為嚴重的幾間嫡親鋪子，與其落入朕的手中，不如早早燒毀了，只待蟄伏在此，等候東山再起的機會。”

他迎著光站在門口，背影落在盧老太爺的眼里，似乎有幾分熟悉，像是……

像是當年自己侍奉的第一位帝王，既能文又能武，為了政務日夜不休，親自清算禍害國朝家事的蛀蟲世族與匪類。

然而如今被清算的世族居然輪到了盧氏。

秦瑞軒察覺到了老人深切的目光，卻頭也沒回，從趙忠和手里接過自己的佩劍，垂眼說道：“然而朕不會再給盧氏東山再起的機會了。”

“盧老太爺，您好自為之。”

大房夫人被旁邊的太監給拎了起來，雙腳離地抬出了盧府，一同送往牢獄。

而其余人則安靜地站在盧老太爺的身邊，沒有用上什么粗暴的手段，算是給了他最后一絲體面。

老人雙手背在身后，沒辦法掌握平衡，于是先哼哧哼哧地支起右邊的腿，想要站起身來，卻突然一個重心不穩，狼狽地摔在了地上。

秦瑞軒已經提著劍離開了。

趙忠和靠在門框上，阻止了太監們伸手去扶的姿勢：“讓老太爺自己站起來。他能自己起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