秋月嬋步履微頓,與周開那不動聲色的目光在空中一觸即分。她廣袖輕掃,視線看似無意地掠過蔣無山面龐,并未停留。
“葬神谷始于第三次上古大戰,在北域已有數萬年光景。我雖居深閨,也知那處向來是‘絕而不死’,化神修士尚可進出。如今蔣道友這般陣仗,不僅要強開通道,還要召集眾返虛同道,怕是谷中變了天?”
蟬道人忽然輕笑出聲,聲音低沉譏誚:“清歡道友修的是清凈道,看來對這窗外風雨是一概不知。如今那谷口,早已不是什么予取予求的溫柔鄉,而是吃人不吐骨頭的閻羅殿。”
周開腳跟一旋,止住去勢,雙手籠在袖中,臉上適時地掛起幾分赧然:“前輩也知,晚輩那地界偏遠,平日里也就跟幾個元嬰小輩爭些蠅頭小利。這等牽扯到北域頂層的驚雷,傳到我那兒,早成了聽不見的啞炮。還得請諸位前輩解惑。”
蔣無山指腹緩緩磨過杯沿的釉面,盯著杯中起伏的茶梗,語速放緩:“一甲子前,谷口確實敞開,在那外圍,化神修士勉強能搏個富貴。”
“但這六十年來,入口禁制已成死局。”他抬起眼皮,眸底寒光乍現,“法則錯亂,空間如絞肉刀陣。別說化神,便是我等返虛肉身硬闖,頃刻間也會化作一灘肉泥。唯一的生路,便只剩下那些隱沒在荒野的上古傳送陣。”
伏龍上人陰惻惻地插口,“禁制不會無故發瘋。這筆賬,多半得算在那幫正道修士身上。”
周開眼簾微垂,遮住眼底流光,隨即換上一副愁苦面容:“即便能進,那谷內又是何光景?還請諸位告知,我等也需慎重考慮。”
“這傳送陣的落點,有些燙手。”蔣無山指節叩擊桌面,發出篤篤脆響,“那里盤踞著一群尸火魔狼,乃是魔界遺種。這種畜生不懂章法,只知群殺,口中尸火沾身不滅,火屬法則神通運用得蠻橫至極,尋常神通打上去極難奏效。硬殺雖然能過,但尚未見到寶物便要折損真元,實為下策。”
說到這里,蔣無山目光灼灼地看向秋月嬋:“清歡道友那日對戰司明子,那一手消融萬法的手段令人驚艷。那尸火雖毒,遇到道友這般奇術,怕是也討不著好。”
“路鋪平了,便是各憑本事。”伏龍上人扯動嘴角,森然一笑,“出了狼窩,二位盡可另尋機緣,全看命數,我等絕不亦步亦趨。”
秋月嬋指尖繞弄著袖口金線,視線在蔣無山臉上輕點即止,并未立刻應承,反而漫不經心地問道:“紫煉門與瀲滟宗皆是北域巨擘,這等機緣,為何不多派自家返虛同道,偏要找我這個‘外人’?”
一旁的笑美髯撫摸著那一掛油光水滑的長須,笑得意味深長:“其余的道友,自然也有各自的機緣,會從不同的傳送陣進入。”
周開眉頭緊鎖,似在天人交戰。
“蔣前輩,這買賣做得太懸。晚輩家底薄,輸不起。容我與內子關起門來盤算盤算,看看這命到底是該拼還是該留。不知可否勞煩前輩安排個清凈地?待前輩這邊大局定下,我們再行詳談。”
蔣無山目光微閃,微微頷首,對著門外招了招手。
……
三樓,雅間。
房門合攏的瞬間,秋月嬋袖中滑出一道清冷月華,無聲無息地貼合在四壁之上,將外界喧囂徹底隔絕。
做完這一切,她原本挺直的脊背微微一松,眉宇間浮起一絲凝重:“這水比想象中渾。聽他們那口氣,這次進谷的返虛老怪怕是不下數十人,正魔混雜,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。”
周開往太師椅上一癱,指尖轉著空茶杯:“若是跟蔣無山他們一起,咱們七曜盟這‘魔道’的帽子算是扣死了。進了谷,那就是正道眼里的活靶子。到時候見面不用廢話,直接飛劍招呼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