翌日,天邊剛泛起一絲死魚肚般的灰白,窩棚區那令人窒息的死寂就被一陣壓抑而密集的騷動粗暴地攪碎了。這并非預示著生計開始的雞鳴犬吠,也不是早起之人的勞作聲息,而是無數雙沾滿泥污的腳板踩在冰冷濕濘地面發出的、令人心煩意亂的“噗嘰”聲,混雜著粗重壓抑的喘息、金屬刮擦的輕響以及刻意壓低的惡毒咒罵。這聲音如同醞釀中的瘟疫,從四面八方彌漫而來,朝著他們這個偏僻的角落迅速圍攏、收緊!
灰灰猛地從凌風腿邊彈射而起,周身銀灰色的毛發根根倒豎,喉嚨深處滾動著低沉如悶雷般的咆哮!它一雙綠油油的狼眼閃爍著嗜血的兇光,死死盯住矮墻豁口外那片被灰蒙蒙晨霧籠罩的區域,強健的身軀壓得極低,獠牙畢露,已然是一副隨時要撲出去撕裂獵物的戰斗姿態!
“他們來了!”凌風緊閉的雙眼瞬間睜開,眸子里沒有一絲剛醒的朦朧,只有凍硬了的冰冷碴子。他一把抄起始終靠在手邊石頭上的硬木弓,反手從箭囊中抽出一支削磨鋒利的木箭搭在弦上,整個動作如行云流水,快得只留下一道殘影!
“啊呀!”張嬸被這突如其來的陣仗嚇得渾身一哆嗦,手里捧著的破瓦罐水囊“啪”地掉在地上,渾濁的水流了一地。凌萍和凌慧臉色瞬間煞白如紙,下意識地將還在熟睡的念兒緊緊護在兩人中間,身體因恐懼而微微顫抖。老漢“噌”地一下站起來,枯瘦的手死死攥緊了那把豁口的柴刀,然而過度用力使得他的手抖得厲害。
矮墻豁口之外,人影幢幢,刀兵反射著慘淡的晨光!足足有十幾個穿著破爛號衣、手持棍棒刀槍的漢子,已然徹底堵死了唯一的去路!領頭的正是那個三角眼!他臉上還殘留著昨日被迸濺碎石劃出的新鮮血痕,眼神兇狠怨毒得幾乎要噴出火來!他旁邊,站著那個穿著綢緞馬褂、脖子纏著厚厚布條的胖子——王管事!王管事臉色蒼白,氣息不穩,但那雙小眼睛里閃爍的怨毒光芒,比三角眼更甚百倍!而在這兩人身后,趙春花那張寫滿了刻薄與瘋狂的臉擠了出來,眼神里充斥著一種近乎病態的得意和惡毒,死死鎖定在凌風身上!
“姓凌的野小子!今天看你還往哪跑!”三角眼扯著破鑼般的嗓子嘶聲怒吼,手中的包鐵棍子惡狠狠地指向凌風,“昨天讓你仗著妖法僥幸脫身!今天老子倒要看看你怎么飛出這天羅地網!”
“就是他!王管事!千真萬確就是他!”趙春花尖厲的嗓音如同瓦片刮擦,迫不及待地幫腔,干瘦的手指幾乎要隔空戳到凌風臉上,“就是他搶了您的鑰匙!打傷了您!還有那些神藥!肯定都是他偷來搶來的!他就是個十惡不赦的賊匪!該千刀萬剮!”
王管事沒有立刻說話,只是用那雙毒蛇般的眼睛死死地盯著凌風,仿佛要用目光將他剝皮抽筋。他緩緩地、帶著極致恨意地揮了揮手。
“給我上!抓活的!老子要親手炮制他!”三角眼如同得了圣旨,聲嘶力竭地大吼!
那十幾個號衣兵痞立刻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餓狼,嚎叫著撲了上來!棍棒刀槍閃爍著冰冷的寒光,彼此呼應,竟頗有章法地封堵了所有可能閃避的退路!他們顯然經過了簡單的謀劃,幾個手持長棍的沖在最前面,試圖用橫掃壓制,后面緊跟著持刀握槍的則伺機近身搏殺!
“全部蹲下!緊貼石頭!”凌風暴喝一聲,聲音如同炸雷,瞬間壓過喧囂!弓弦在他喝聲中已被瞬間拉至滿月!
“嗖——!”
第一支離弦之箭帶著尖銳的破空厲嘯,如同毒蛇出洞,直射沖在最前面那個揮舞長棍試圖掃倒眾人的壯漢!那漢子倒也兇悍,反應不慢,下意識地怒吼著舉棍格擋!
“噗嗤!”
箭簇精準地避開木棍,狠狠扎進他毫無防護的小臂!箭上蘊含的巨大力量帶得他整個人向后猛地踉蹌了兩步!長棍“哐當”一聲掉落泥地!
“媽的!廢物!弓手!給老子放箭射他!”三角眼見一個照面就折了一人,氣急敗壞地跳腳大喊。
隊伍后面兩個拿著簡陋獵弓的號衣慌忙手忙腳亂地搭箭,但他們動作笨拙,心理緊張,箭還未瞄準——
“嗖!嗖!”
凌風第二、第三支箭已如奪命連珠,電射而出!一支狠狠釘在左邊弓手的肩窩,另一支則帶著尖嘯擦著右邊弓手的頭皮飛過,帶走一綹頭發!兩人嚇得亡魂皆冒,慘叫一聲,手里的破弓直接扔在了地上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