后半夜的露水特別重,把柵欄頂上的茅草浸得透濕。凌風被一陣細碎的“窸窣”聲弄醒,側耳聽了聽,不是小豬崽的哼唧,倒像是有什么東西在扒拉柵欄門的藤蔓。
他悄聲起身,摸起靠在床頭的短刀,躡手躡腳走到洞口。借著月光往柵欄門那邊瞅,只見兩只半大的刺猬正圍著門腳打轉,尖嘴往藤蔓縫里鉆,大概是聞到了白天曬魚貨的香味。
“這小東西,鼻子倒靈。”凌風低笑一聲,沒驚動它們。刺猬肉少,皮毛也沒啥用,犯不著費功夫。他靠在門框上看了會兒,見刺猬鉆不進來,悻悻地縮成球滾進草叢,才轉身回床鋪。
剛躺下,就聽見里間的念兒翻了個身,小嘴嘟囔著:“螃蟹……鉗子……”大概是夢到白天抓的紅鉗蟹了。凌萍睡得輕,被吵醒后拍了拍念兒的背,小姑娘咂咂嘴,又沉沉睡去。
天蒙蒙亮時,凌風被灶間的動靜弄醒。走出山洞一看,凌慧正蹲在火堆旁篩細土,旁邊放著個豁口的瓦盆,里面盛著大半盆清水?!靶蚜??”她抬頭笑了笑,“昨天洗泥鰍的時候,瓦盆又裂了道縫,我想著和點泥,捏幾個土坯罐試試?!?/p>
“捏陶罐?”凌風湊過去看,“家里的陶缸不是還夠用嗎?”
“裝干貨還行,裝湯湯水水的總漏。”凌慧用木棍攪拌著盆里的泥,“咱們總不能一直靠你那本事存東西,要是你有事不在呢,我自己捏幾個厚實的,腌肉裝油都方便?!?/p>
這話倒提醒了凌風。之前總想著空間方便,確實沒怎么在意外面的容器。真要遇上啥特殊情況,自己不在身邊,她們就可能遇到無物可用的處境?!澳俏胰フ尹c黏土,你篩的這土太松,捏不住?!?/p>
“我知道哪有。”凌萍抱著念兒從山洞里出來,小姑娘還揉著眼睛,“上次挖野菜的時候,見西邊坡下有片紅土,黏性可大了?!?/p>
吃過早飯,凌風扛著鋤頭,凌萍抱著念兒,三人往西邊坡地走。紅土藏在一片灌木叢下,挖開表層的浮土,底下果然是暗紅色的黏土,用手一攥就能成團,掉在地上都不散。
“就是這!”凌萍把念兒放在地上,讓她自己抓著草根玩,伸手抓起一把紅土,“你看,能捏出花樣呢。”她隨手捏了個歪歪扭扭的小鴨子,逗得念兒直拍手。
凌風沒閑著,揮著鋤頭挖了兩大筐,又在旁邊的小溪里挑了兩桶水?!斑@土得反復揉,把氣排干凈才結實。”他記得以前村里燒陶罐的老師傅說過,土坯揉得越透,燒出來越不容易裂。
回到柵欄里,凌慧已經騰出來塊平整的石板。凌風把紅土倒在石板上,摻著水反復揉捏,掌心的老繭都被磨得發(fā)燙。念兒也學著樣子,抓了把泥在旁邊搓,結果弄得滿臉都是,活像只小花貓。
“念兒這是想變泥人???”凌萍笑著拿布給她擦臉,指尖沾的泥蹭到小姑娘鼻尖上,引得大家都笑。她也抓了塊泥,學著凌風的樣子揉,沒多久就捏出個巴掌大的小罐子,口沿還捏了圈花邊。
“萍兒這手藝,比村里的王婆子強?!绷杌劭吹弥笨?。王婆子是村里唯一會捏土坯的,捏出來的罐子總歪歪扭扭。
“我也是瞎捏。”凌萍有點不好意思,把小罐子放在旁邊晾干,“等下燒好了,給念兒裝野棗吃。”
念兒一聽,立刻丟下手里的泥團,湊到小罐子旁邊守著:“我的!這是我的棗罐子!”
凌風揉好一大塊泥,開始正經塑形。他沒學過陶藝,就照著家里現(xiàn)有的陶罐樣子捏,先搓個泥條盤成底座,再一點點往上加泥,手指蘸著水把接縫抹光滑。凌慧在旁邊幫忙,把捏壞的泥塊重新揉成團,偶爾也捏個簡單的碗坯。
太陽升到頭頂時,石板上已經擺滿了大小不一的土坯:有凌風捏的大罐子,能裝半扇臘肉;有凌慧捏的淺口碗,邊緣雖然不圓,卻厚實耐用;還有凌萍捏的幾個小物件,除了給念兒的棗罐,還有個帶提手的小籃子,說是要用來裝針線。
念兒也有自己的作品——三個歪歪扭扭的泥球,她非說是給小香豬和點點做的飯碗,還認真地擺在柵欄角。
“得晾兩天,等干透了才能燒?!绷栾L直起身,腰都有點酸了,“燒的時候火候得拿捏好,火太旺容易裂,火太小又燒不透。”
“我知道后山有片松針地,松針燒起來火穩(wěn),正好用來燒罐子?!绷杌墼缇捅P算好了,“等土坯干透,咱們就在柵欄外搭個土窯?!?/p>
接下來的兩天,大家輪流給土坯翻身,確保每個角落都晾得透透的。念兒每天早上起來第一件事,就是去看看她的“小豬飯碗”干了沒,小手戳戳硬硬的泥塊,就咧著嘴笑。
第三天傍晚,土坯摸上去已經硬邦邦的,敲起來還有“當當”的脆響。凌風在柵欄外搭了個簡易的土窯:用幾塊大石頭圍出個圈,底下鋪著厚厚的松針,把干透的土坯小心翼翼地放進去,周圍再塞滿松針和碎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