當眾人繃緊神經,想要悄悄繞過那個散發著不祥氣息的洞口時,一股濃重又古怪的腐朽腥膻氣,如同無形的毒霧,從深不見底的洞穴里源源不斷地涌出,直往人鼻子里鉆。洞口邊緣纏繞著密密麻麻的藤蔓,藤蔓上覆蓋著一層濕滑的苔蘚,在微弱的光線下發著暗綠色的光。幾片巴掌大的葉片從藤蔓間耷拉下來,形狀奇特,邊緣呈鋸齒狀,顏色更是詭異的暗紅發黑,像是吸飽了血,隨著洞里若有似無的氣流微微晃動,透著一股說不出的陰森。
那味道熏得人頭暈腦脹,腦仁陣陣發疼。像是幾百年沒人觸碰的霉腐木樁子被生生扒開了芯,散發著嗆人的腐朽味,又混進了濃烈的野獸尿騷氣,還夾雜著一股難以形容的苦澀藥味,幾種味道交織在一起,形成一股讓人作嘔的惡臭,聞著就讓人渾身發毛。
凌風的目光如同鷹隼般銳利,快速掃過樹洞周圍的每一處細節。洞口附近的枯枝爛葉上,零星散落著幾粒棕紅色的種子,顆粒飽滿,形狀像極了小巧的鳥卵,在微弱的光線下泛著一層蠟質光澤,其中有兩三粒落在一塊長滿苔蘚的石頭上,顏色與周圍的枯葉形成鮮明對比,尤為顯眼。他瞳孔極細微地一縮——這些散落的種子和那幾片奇異葉子散發的氣息,讓他瞬間想起前世的經歷:在一片幾乎無人踏足的熱帶峽谷深處,他曾見過類似的植物!那是一種名為“血籽藤”的劇毒藤蔓結的籽,毒性極強,只要沾上一點汁液,就會讓人皮膚潰爛,若是誤食,更是頃刻斃命!但這種毒藤通常會與一種名為“透骨香”的奇草伴生,“透骨香”雖帶著苦澀藥味,卻能令毒蟲猛獸退避三舍,是天然的驅蟲良藥。
他不動聲色地往旁邊挪了半步,剛好將懷里抱著的念兒完全擋在身后,避開了洞口的方向。隨后,他用眼角的余光快速示意了一下身旁的凌萍。凌萍一直緊緊跟在隊伍中間,此刻也注意到了樹洞口那些恐怖的紅籽和怪葉,嚇得臉色瞬間慘白,嘴唇微微顫抖。見凌風遞來的眼神帶著“危險”的警示,她立刻明白了其中的深意,趕緊伸手拽住凌慧的胳膊,聲音壓得極低,帶著難以掩飾的顫抖:“慧姐……別、別看那邊,快跟我走!”她不管凌慧是否明白緣由,低著頭,用盡全身力氣拉著凌慧往右側繞開那幾塊靠近洞口的巨石,眼睛死死盯著腳下的路,再也不敢往樹洞方向多瞟一眼。
“大家都繞過去!繞過去!前頭氣味不對,所有人都往右邊靠!抓緊身邊的人,別掉隊!”凌風的聲音不算高亢,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命令感,沉穩地傳向身后懵懂的人群。他抱著念兒,率先貼著右側林木相對稀疏的區域快步走過,腳步穩健,沒有絲毫停頓。張嬸被凌慧拖著,腳步踉蹌地跟在后面,也繞開了那塊散發著腥膻氣息的巨石區域,一路上不停地用袖子捂住鼻子,眉頭皺得緊緊的。
“呼……嚇、嚇死老娘了……”跟在隊伍末尾的王翠花也趕緊捂住鼻子,臉上露出一副像是吃了臟東西的嫌棄表情,嘴里忍不住罵罵咧咧,“什么破樹洞,臭成這熊樣!也不知道里面藏了什么腌臜東西!”她嘴上抱怨著,腳下卻跑得飛快,緊緊貼著右側的山坡邊緣走,仿佛多靠近洞口一步就會沾上晦氣。她的眼珠子下意識地往左邊那詭異的樹洞口溜了一眼,可剛看到那些暗紅色的怪籽和洞口搖曳的奇特葉片,胃里就猛地一陣翻攪,差點吐出來,趕緊死死閉上眼,在心里默念著“菩薩保佑”,加快腳步往前沖。
逃荒的隊伍像一道疲憊而沉默的洪流,小心翼翼地緊貼著山坳右側,費力地繞過這棵散發著不祥氣息的枯油松及周邊區域。沒有人敢在此停留,更沒有人敢開口詢問洞里究竟藏著什么。那股混雜著腐爛、腥膻與致命毒素的味道,像一條無形的鞭子,抽打著每一個人,只想讓他們盡快逃離這個詭異的地方。
凌風的目光看似平靜地掃視著前方的路,精神卻高度集中,如同一張無形的蛛網,悄然籠罩住樹洞洞口、地上的毒籽以及那幾片搖曳的奇草葉。就在眾人紛紛遠離洞口的瞬間,一股極其微弱的空間拉扯感一閃而過——那些散落在苔蘚石和枯葉上的幾顆“血籽藤”毒籽,連同樹洞深處石壁上幾株深紫色、葉片肥厚且帶著奇特半透明細紋、正散發著微弱苦澀藥香的“透骨香”矮草,都在無人察覺的情況下,悄無聲息地消失了一部分!其中最肥壯的那幾株“透骨香”,更是連帶著根部的泥土被完整“摘”走,洞口附近的毒籽也少了四五顆最飽滿的。
“咻!”
就在這時,一股冰冷的氣流突然打著旋,從那個陰森的樹洞深處飆射而出!像是冬眠中被驚擾的兇獸,憤怒地吐出最后一口寒氣,氣流中帶著濃郁的腥臊味,狠狠刮在洞口附近幾個走得較慢、正忍不住抽動鼻子的村民臉上!
“哎呦娘呀!”那幾個村民被這突如其來的寒氣和腥臊味嚇得魂飛魄散,不約而同地發出一聲慘叫,連滾帶爬地往前躥,恨不得立刻逃離這個可怕的地方。
“快!都快點走!別停下!”壓抑的氣氛瞬間變得緊繃,人群像受驚的羊群,紛紛推搡著加快腳步,原本疲憊的身體仿佛被注入了一股求生的力量。恐懼徹底壓倒了疲憊,每個人都恨不得多生出兩條腿,盡快遠離這片詭異的區域。
凌風的嘴角勾起一絲極淺的弧度,心中暗自松了口氣——成了!“血籽藤”的毒籽可以留作備用,關鍵時刻能當作暗器防身;而那幾株“透骨香”藥草更是用處極大,配合空間其他幾種草藥,驅蟲和解毒效果能翻倍,以后在野外露營,就不用擔心被毒蟲叮咬了。他抱著念兒的手臂穩如磐石,加快腳步,匯入了驟然提速的人流前端,目光警惕地觀察著前方的路況,隨時準備應對可能出現的危險。
當天邊泛起一抹冰冷的魚肚白,預示著新的一天即將到來時,一片相對寬闊、能容下所有人暫時喘息的背風山坳,終于出現在眾人眼前。這片山坳的地面還算平整,沒有高大的參天大樹,只有些低矮的灌木和散落的亂石,山坳兩側的山坡能擋住大部分寒風,算是一處難得的臨時避風港。
逃荒的隊伍剛一踏入山坳,便徹底耗盡了最后一絲力氣,“噗通、噗通”的倒地聲接連響起。沒有人再有精力去搭建臨時帳篷,更沒人顧得上生火取暖,大多直接蜷縮在冰冷的泥土地上,瑟瑟發抖;還有些人背靠著冰冷的亂石,大口大口地喘著氣,嘴里呼出的白氣在寒冷的清晨空氣中迅速凝結,又很快消散。
凌家的人此刻也徹底散了架,一個個狼狽不堪。凌老根歪靠在一塊相對平整的石頭上,眼睛半睜半闔,呼吸急促,喉嚨里發出“呼哧呼哧”的聲響,像是塞了一把破舊的鋸子,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痛苦的呻吟。趙春花和王翠花并排癱坐在一小片枯黃的草地上,頭發散亂得像個雞窩,衣服上沾滿了泥濘和撕裂的口子,臉上布滿了灰塵和疲憊。趙春花那張平日里能說會道的巧嘴,此刻也沒了力氣張開,只是胸口劇烈起伏,干裂的嘴唇上布滿了血絲。王翠花則像一攤爛泥般趴在地上,呼嚕聲震天響,仿佛要將這些天的疲憊都通過呼嚕聲宣泄出來。
凌寶徹底蔫了,兩只小腳光著,凍得青紫發紫,縮在趙春花懷里,不停地哼哼唧唧,小臉上滿是痛苦和饑餓。凌麗枕著趙春花的大腿昏睡過去,小臉蒼白得嚇人,嘴唇干裂起皮,看起來虛弱不堪。凌大柱靠在凌三柱身邊,低著頭,悶不吭聲地啃著指甲縫里的泥土,眼神空洞。整個隊伍都彌漫在一股劫后余生的氛圍中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