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的微光透過山神廟破損的屋頂,灑下斑駁的光影,落在滿地的干草上,像是鋪了一層碎金。柴火燒得噼啪作響,火星時不時蹦起,映得廟內一片溫暖。陶鍋里的鹿肉粥咕嘟咕嘟冒著熱氣,乳白色的粥面上浮著細碎的鹿肉沫和蔥花,濃郁的香味混著柴火的氣息,彌漫在整個廟宇,驅散了清晨的寒意。
凌慧蹲在火堆邊,裙擺被小心地撩起,避免沾到火星。她手里握著一把粗糙的木勺,輕柔地攪動著鍋里的粥,動作嫻熟而專注,生怕粥底糊了。鹿肉是之前空間儲存的,肉質鮮嫩,被切成小塊煮在粥里,燉得軟爛,入口即化,最適合念兒和張嬸這樣牙口不好的人。
念兒穿著凌慧連夜縫補好的小粗布衫,衣服上打了兩個小小的補丁,凌慧還特意用彩色的線在補丁周圍繡了兩朵小花,顯得格外俏皮。她蹲在凌慧身邊,小手握著一根干凈的柳樹枝,小心翼翼地撥弄著火堆里的柴禾,把快要熄滅的火星挑到新柴上。偶爾抬起頭,小鼻子嗅了嗅飄來的粥香,眼睛亮晶晶的,像藏著兩顆小星星:“娘,粥什么時候能好呀?我聞著好香,口水都快流出來了。”
“快了,再煮一會兒,等粥熬得稠稠的,鹿肉的香味都滲進米里就好了。”凌慧笑著摸了摸她的頭,指尖劃過女兒柔軟的發絲,眼神里滿是溫柔。她轉頭看向坐在門口石階上的凌風,揚聲說道:“風子,你再去看看馬吧,昨天晚上好像聽到馬打響鼻的聲音,別是吃了不干凈的草,不舒服了。”
凌風正靠在門框上,閉目養神,聽到凌慧的話,緩緩睜開眼,點了點頭:“好,我去看看。”他起身走到門口,清晨的風帶著一絲涼意,吹在臉上格外清醒。馬被拴在廟門口的老槐樹上,樹干粗壯,枝葉雖然稀疏,卻也能遮擋些陽光。馬兒正低頭啃著旁邊的干草,咀嚼得津津有味,看到凌風走過來,抬起頭,親昵地蹭了蹭他的手背,長長的睫毛眨了眨,看起來精神不錯。
凌風仔細檢查了馬的蹄子,發現蹄縫里沒有石子和異物,又摸了摸馬的肚子,確認沒有脹氣的跡象,才放下心來。他從空間里摸出一把曬干的黃豆——這是之前在空間里種植的,用來給馬補充營養。黃豆顆粒飽滿,散發著淡淡的豆香,馬兒看到黃豆,立馬湊過來,大口大口地吃了起來。“這段路辛苦你了,等到了太平鎮,給你好好喂點精飼料。”凌風輕聲說著,像是在跟老朋友聊天。這匹馬跟著他們走了這么久,從清風鎮到現在,馱人馱物,從沒有掉過鏈子,早已成了隊伍里不可或缺的一員。
剛喂完馬,就看到張嬸從廟里走出來,手里拿著一個洗得發白的破布包,布包的邊角都磨出了毛邊。“風小子,我剛才翻了翻咱們的包袱,還剩點粗鹽和干野菜。”張嬸走到凌風身邊,打開布包,里面裝著一小包顆粒粗糙的鹽,還有幾捆曬得干癟的野菜,“等會兒趕路的時候,要是遇到能打水的地方,咱們可以煮點野菜湯喝,就著干糧,也能省點鹿肉。”
“好,您想得真周到,路上我會留意著找水源。”凌風點點頭,目光不經意間往遠處瞥了一眼——大概百米外的土坡后面,露出了半個破舊的草帽,草帽邊緣還沾著泥土,不用想也知道,是老凌家的人在偷偷跟著。自從在荒道遇到那伙假流民匪徒后,老凌家就像甩不掉的尾巴,始終保持著一段距離跟著他們。他們倒是聰明,知道遠遠跟著不會被凌風找麻煩,還能借著凌風一行人帶來的“威懾”,少遇到些搶東西的匪徒和惡徒。凌風沒打算理會他們,只要他們不湊上來惹事,隨他們跟著就好,權當多了一群“免費的警戒”。
沒一會兒,鍋里的鹿肉粥就煮好了。凌慧用陶碗盛了滿滿一碗,遞到張嬸手里:“張嬸,您先喝,趁熱。”又給念兒盛了小半碗,怕她燙著,還特意用勺子攪了攪。剩下的粥,凌慧分別盛給凌風和凌萍,每個人的碗里都有不少鹿肉。粥里的鹿肉燉得軟爛,一抿就化,米香混合著肉香,還有淡淡的蔥花味,讓人食欲大開。念兒捧著小碗,小口小口地吃著,小嘴巴塞得鼓鼓的,沒一會兒就把碗里的粥喝完了,還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嘴唇:“娘,還要!粥太好吃了!”
“慢點喝,別噎著,鍋里還有很多呢。”凌慧笑著,又給念兒盛了小半碗,還特意多舀了幾塊鹿肉。
吃完早飯,大家開始收拾東西。凌萍負責把剩下的干糧、鹽和野菜打包,放進馬背上的包袱里,還細心地把易碎的陶碗用干草裹好;張嬸則幫著凌慧收拾廟里的柴火,把沒燒完的干柴捆起來,以備路上不時之需;念兒則在旁邊幫忙遞東西,雖然人小,卻做得有模有樣。凌風則把廟里的地面簡單打掃了一下,避免留下太多痕跡,防止引來野獸或不懷好意的人。
一切收拾妥當,一行人牽著馬,繼續往太平鎮的方向走去。路上的流民比昨天少了些,偶爾遇到幾個,也都是行色匆匆,低著頭趕路,臉上帶著疲憊和焦慮,沒什么人敢停下來閑聊。大概走了一個時辰,太陽漸漸升高,驅散了清晨的涼意,前面的路上突然出現了兩個穿著青色短褂的漢子。他們看到凌風一行人,立馬熱情地迎了上來,臉上堆著夸張的笑容。
“幾位是要去太平鎮吧?”左邊的漢子率先開口,他身材中等,臉上帶著一道淺淺的疤痕,手里還拿著一個用竹竿挑著的布幡,布幡上用紅漆寫著“太平鎮引路”四個字,字跡歪歪扭扭,看起來很不規整,“我們是太平鎮派來的,專門在這附近給趕路的流民引路。前面有段路不好走,全是坑洼,還經常有小匪出沒,搶東西傷人!我們帶你們走近路,不僅快,還安全!”
右邊的漢子也趕緊附和,他長得矮胖,肚子圓滾滾的,笑起來眼睛都瞇成了一條縫:“是啊是啊,這位兄弟說得沒錯!最近這段路可不太平,前兩天還有一伙流民被搶了,糧食和錢都被拿走了,差點連命都沒了!跟我們走,保證你們順順利利到鎮里,到了之后還能給你們安排臨時住處,不用愁沒地方落腳!”
凌慧一聽,眼睛瞬間亮了起來,臉上露出驚喜的神色,剛想開口答應,凌風卻悄悄拉了她一把,眼神里帶著一絲警示,示意她別說話。凌慧心里一愣,隨即反應過來,閉上了嘴,默默站在一旁,觀察著兩個漢子的舉動。
凌風的目光緊緊盯著兩個漢子的手——左邊漢子的虎口處有一道明顯的刀疤,雖然已經結痂,但邊緣凹凸不平,顯然是常年握刀留下的;而且他手上的老繭分布很奇怪,不是干農活磨出來的均勻老繭,而是集中在手心和手指根部,是長期握刀、揮刀才會形成的;右邊那個矮胖漢子雖然笑得熱情,但眼神總是不自覺地往馬背上的包袱瞟,瞟完之后還悄悄摸了摸自己的腰間,那里明顯鼓起來一塊,形狀像是藏了一把短刀。
“你們是太平鎮的人?”凌風故意裝作疑惑的樣子,眉頭微微皺起,“我之前聽人說,太平鎮的差役和引路的人都穿藍色的褂子,胸前還繡著鎮徽,你們怎么穿青色的?而且這布幡看著也不太對勁。”
左邊的漢子臉色微微一變,眼神閃過一絲慌亂,但很快就掩飾過去,笑著解釋:“哎呀,這位兄弟有所不知!最近太平鎮來了好多流民,鎮上的衣服不夠分,就找了些青色的褂子應急,顏色雖然不一樣,但都是鎮里統一發的!不信你們看,這布幡上還有太平鎮的印呢!”他說著,把布幡湊到凌風面前,布幡右下角確實有一個紅色的印記,看起來像是個印章,但印記模糊不清,邊緣都暈開了,根本看不清楚上面刻的是什么字。
右邊的矮胖漢子也趕緊幫腔:“就是就是,衣服顏色不重要,能辦事就行!別猶豫了,前面快到飯點了,我們帶你們去前面的臨時補給點,還能給你們弄點熱乎的吃的,比在路邊啃干糧強多了!”
凌風心里冷笑——這兩個根本不是什么太平鎮派來的引路的人,分明是假扮的匪徒,想把他們誘到事先設好的埋伏圈里,搶他們的糧食、錢和馬匹。他故意露出猶豫的樣子,撓了撓頭,對兩個漢子說:“那真是太好了!我們這一路就怕遇到匪徒,有你們帶路,我們就放心了。不過我們還有個親戚在后面,剛才走得慢,落在后面了,能不能等他們一下?人多也熱鬧點,路上也能互相有個照應。”
兩個漢子一聽,對視了一眼,眼神里閃過一絲算計——多一個人就多一份油水,反正都是要搶的,等一會兒也無妨,正好可以把這伙人一網打盡。左邊的漢子立馬笑著說:“沒問題!都是親戚,等一會兒是應該的!出門在外,互相照應是應該的,我們就在這兒等,你們盡管去叫他們!”
凌風轉頭對凌慧使了個眼色,凌慧立馬明白他的意思,抱著念兒走到旁邊的土坡下,假裝整理念兒的衣服,其實是在悄悄觀察周圍的地形。他們現在站在一個低矮的土坡下面,土坡上面長滿了半人高的灌木和野草,枝葉茂密,正好適合藏人設埋伏;右邊不遠處有一個陡峭的斜坡,斜坡下面是一片亂石堆,石頭又大又尖,要是把人推下去,輕則骨折,重則喪命,顯然是個天然的“陷阱”。凌慧把觀察到的地形默默記在心里,等著凌風下一步的安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