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就是這瘟??!跟我三伯一樣!”之前那個老漢再次尖叫起來,聲音里充滿了恐懼,“大家快逃啊!晚了就來不及了!”他再也顧不上和王癩頭爭執,趁著前面的混亂,埋頭鉆進人群的縫隙,撒腿就往西邊一條荒僻的小路狂奔。有幾個反應快的本地村民和流民,也跟著他連滾帶爬地逃離了這片混亂的旋渦。
凌風眼疾手快,一把抓住差點被沖散的凌慧和張嬸,迅速退到引水溝外側的草坡下。凌萍緊緊抱著念兒,也跟著擠了過來,灰灰則站在幾人前面,死死盯著那些狂躁的“病人”,喉嚨里壓抑著低沉的呼嚕聲,卻沒有貿然沖出去,顯然也察覺到了對方的詭異。
“跟我來!”凌風看到老漢逃跑的方向暫時沒人注意,當機立斷,一手護著念兒,一手拉著凌慧,沿著草坡邊緣,朝著老漢消失的西邊方向快速移動。張嬸和凌萍趕緊跟上,后面那幾個先前跟著繞道的婦人見狀,也像抓住了救命稻草,跌跌撞撞地追了上來。
他們這七八個人剛走出二三十步,村口水閘附近的混亂便達到了頂點。越來越多被“病癥”影響的村民從村子里沖出來,不知是誰家堆在路邊的干柴火垛被撞倒,火星四濺,很快便燃起了小火苗。有人大喊“走水了”,本就恐慌的人群徹底失控,互相傾軋得更厲害了,凄厲的嘶吼聲順著風傳過來,讓人不寒而栗。
凌風一行人不敢有絲毫停留,一口氣跑出半里多地,直到身后混亂的叫嚷聲被風吹得模糊不清,才敢停下來喘口氣?;仡^望去,村口方向已經煙霧繚繞,混亂的人影在塵土和煙火中翻滾,那副景象,簡直像人間煉獄。
“娘咧……嚇死老娘了……”張嬸一屁股癱坐在草坡上,雙手拍著胸口,大口喘著氣,臉色蒼白如紙,“那些人到底是人是鬼啊?咋能那么嚇人……”
凌風皺著眉,看向旁邊同樣在喘氣的老漢。老漢靠在一棵歪脖子樹上,臉色還泛著驚魂未定的煞白,看到凌風望過來,他擺了擺手,聲音發顫:“后生……不、不是鬼……是病,邪門得很的瘟病!染上了就跟丟了魂的牲口一樣,見著啥都要撕、要咬!渾身燙得能烙餅!村東頭老王家一窩人,就、就剩個半大孩子跑出來了……那孩子說,那些得病的人,連墻角的耗子都……都抓來啃!”說到最后,老漢的聲音抖得更厲害了,顯然是想起了極其恐怖的畫面。
“就沒人管管嗎?官府不管嗎?”凌萍忍不住問道,眼里滿是不解和憤怒,這么嚴重的事,怎么能沒人管呢?
老漢苦笑一聲,搖了搖頭:“管?誰管???保長兩天前就帶著家當跑沒影了!村子北頭河口的破廟里,原先擠滿了從北邊逃過來的別村人,說北邊好幾個村子都鬧起來了!那些人還傻愣愣地指望喝神溝里的水躲災……呸!我看是死得更快!那水溝上游,我親眼看見漂下來好幾條翻了肚皮的魚,水里八成有毒!”
他伸手指了指凌風他們逃過來的方向:“這西邊就這一條路,通往石頭灘子,過了河還有幾個小村子……聽說……聽說那邊還沒鬧起來!我就是要去那兒投奔我老姐的!”
凌風順著老漢指的方向望去,只見一條小路沿著腳下的草坡往西延伸,穿過一片稀疏的雜樹林,路面雖然不算險峻,卻荒草叢生,顯然平時很少有人走。他心里盤算著,眼下這情況,只能先跟著老漢去石頭灘子,至少那里暫時是安全的。
“風弟,那村子……咱們肯定不能去了吧?”凌慧看向村子的方向,眼神里滿是憂慮,她實在不敢想象,要是被那些“病人”追上會是什么后果。
“不能去,繞開。就走這邊?!绷栾L篤定地說,伸手指了指老漢所說的那條路,“那瘟病太邪門,不像是尋常時疫,而且必須離水遠點走?!彼皖^看了看手腕上的藥布條,又補充道,“水里能毒死魚,肯定有問題,說不定這瘟疫的根子就出在水上?!?/p>
他這么一說,跟著逃出來的幾個婦人頓時慌了神,紛紛圍住老漢,七嘴八舌地問:“老哥!石頭灘子那邊真沒鬧???離這兒有多遠?咱們能在那兒落腳歇歇腳不?”
老漢定了定神,緩了口氣說:“真沒聽說那邊鬧病!估摸著得走到下半晌才能到。那邊有片河灘,河灘邊上有座廢棄的祠堂,屋頂破了個大洞,但四面墻還立著,能遮遮風、擋擋露水?!?/p>
“那可不行啊!”一個穿著粗布褂子的婦人急道,“咱們剛才光顧著跑,一點干糧都沒帶出來,再走大半天,餓也餓死了!”
眾人的臉色瞬間都難看起來——是啊,剛才逃命太過倉促,大多數人的包袱都落在了村口的混亂里,現在身上空空如也,別說糧食,連水囊都沒帶出來。
凌風沒說話,默默走到一旁,將那個一直背在后背的背簍放在腳邊的草叢里。他蹲下身,假裝在木箱的角落里摸索,又像是彎腰系綁腿,趁著眾人不注意,意念沉入空間,找到一堆拳頭大小裹著泥土的黃褐色塊根,利用空間之力悄悄分散投入在草叢里。
“咦?這不是山薯嗎?”一個眼尖的婦人突然驚喜地叫了出來,“老天爺開眼!這荒地里咋還長著山薯?”
“這邊也有!”另一個婦人扒開幾步外的草叢,也找到了兩三個差不多的塊根,激動地說,“真的是山薯!能吃!”
這些山薯自然是野生的,是凌風之前在山里發現收進空間的普通品種,特意裹了些泥土,看起來像是剛從地里挖出來的,雖然品相比不上空間里用靈泉澆灌的,但足夠充饑了。
“大家都撿點,生火烤了先墊墊肚子?!绷栾L悶聲說了一句,繼續在附近“尋找”。
幾人喜出望外,趕緊蹲下身,把散落在草叢里的山薯撿起來,小心翼翼地拍掉上面的泥土。張嬸感激地看著凌風:“風哥兒,還是你眼尖,不然咱們真要餓肚子了!”
凌風沒應聲,又往前走了一段,假裝被腳下的草莖絆了一下,踉蹌中,腳底“恰好”踢開一小片覆土,露出幾塊形狀粗糙、帶著棱角的灰白色小礦石顆?!谴蛀}礦的碎塊。
“這是鹽!這石頭有咸味兒!”張嬸眼疾手快,立刻撿起一塊放在嘴里舔了舔,驚喜地喊道。
這下連老漢都覺得驚奇,忍不住感嘆:“后生,你這運氣也太好了!走這種荒草路都能撿到鹽塊!”
“湊合用吧。”凌風拿起一小塊礦石,用石頭砸碎,碾成粉末。有了這粗糙的鹽巴,烤出來的山薯就能多些滋味。眾人很快在避風的土坡下生起一小堆篝火,忙著把山薯放在火邊烘烤,又摘了些路邊零星的干癟野莓果,雖然酸澀,卻能稍微緩解口渴。
雖然山薯數量不多,眾人分下來每人也就一兩口的量,但那點熱乎氣和淡淡的咸味下肚,好歹驅散了些許深入骨髓的寒冷和恐慌,讓大家僵硬的精神頭稍微提了些起來?;一叶自谝慌裕兄栾L掰給它的一小塊沒放鹽的山薯,尾巴愜意地搖著,時不時抬頭警惕地望一眼四周。
勉強墊了墊肚子,眾人熄滅篝火,準備繼續趕路。老漢看著凌風,渾濁的眼睛里多了幾分信任:“后生,你這識路的本事和運氣,老漢服了!我跟你走!石頭灘子就在那邊,順著這小河溝的上游走就能到!”
凌風點點頭,順著老漢指的方向望去,雜草深處果然有一條幾乎被湮沒的干涸小溪故道,溝壑的痕跡還能清晰辨認。他示意凌萍扶著老漢,自己則走在最前面,用一根撿來的粗樹枝不斷撥開擋路的深草和藤蔓,仔細探查著腳下的路況——這片荒廢的河谷地常年無人打理,早已恢復了野性,誰也不知道草叢深處藏著深坑、沼澤,還是尖銳的石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