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的陽光像融化的金子,溫柔地灑在太平鎮的草棚上,將茅草烘得暖融融的,帶著一股淡淡的草木清香。念兒攥著一把迷你小木弓,蹲在棚屋前的空地上,學著凌風的樣子比劃——昨天凌風教她拉弓瞄準的姿勢,小家伙記在心里,今天一早就要自己練習。她小胳膊使勁往后拽,小臉憋得通紅,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,可弓弦卻始終拉不開,急得她小嘴撅了起來,眼圈都有點泛紅。
“慢慢來,別急,把胳膊再抬高一點,對準前面那個草靶子。”凌風笑著走過來,從后面輕輕扶住她的胳膊,幫她調整姿勢,“深呼吸,呼氣的時候慢慢拉弓……對,就是這樣,用巧勁,不是蠻勁!”念兒跟著凌風的指引,慢慢調整呼吸,小胳膊微微用力,終于把弓弦拉開了一小截。她學著凌風的樣子松手,小木箭“嗖”地飛出去,擦著草靶子的邊緣扎進土里。小家伙瞬間忘了剛才的挫敗,興奮地蹦起來拍手:“舅舅!舅舅你看!我快射中了!就差一點點!”
凌慧坐在棚屋門口的小板凳上縫補衣服,手里拿著針線,看著不遠處打鬧的兩人,嘴角揚起溫柔的笑容。張嬸則在屋里收拾包袱——自從上次遭遇偷糧賊后,大家就養成了隨時收拾好隨身物品的習慣,把糧食、水和換洗衣物都整理妥當,生怕再出意外時手忙腳亂。
眾人本以為可以在太平鎮上安穩地住下來,可誰也沒想到,意外會來得如此突然,如此兇猛。
“不好了!韃子!韃子來了!”一個穿著破爛皮襖的流民瘋了似的從鎮東頭跑過來,他的頭發亂得像雞窩,臉上布滿血污,一道長長的傷口從額頭延伸到臉頰,還在滲血,手里緊緊攥著一根斷了的長矛,聲音嘶啞得像是被砂紙磨過,“快逃啊!他們殺人放火!前面的李家莊都被燒平了!一個活口都沒留!”
“韃子?”凌風心里“咯噔”一下,手里的長弓瞬間握緊,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——他之前聽鎮上的老流民說過,韃子游騎最是兇殘,不僅搶糧食、搶財物,還喜歡濫殺無辜,遇到反抗的村子就直接屠村,手段比土匪狠十倍不止。太平鎮的防御本就簡陋,根本擋不住騎兵沖擊。
周圍的流民瞬間慌了神,原本平靜的街道亂作一團。有人瘋了似的往家里跑,想拿些值錢的東西;有人直接往鎮外沖,卻連方向都分不清;還有女人抱著孩子坐在地上哭,完全沒了主意。差役隊長也氣喘吁吁地跑了過來,臉色慘白如紙,額頭上全是冷汗:“凌風兄弟!是真的!真的是韃子游騎!大概有三十多個,都騎著馬,已經到鎮西頭的木柵欄了,再不走就來不及了!”
“都別慌!”凌風突然大吼一聲,聲音洪亮,蓋過了混亂的吵鬧聲,“現在亂著跑就是送死!韃子騎馬快,你們根本跑不過!聽我指揮!”他目光掃過慌亂的人群,眼神堅定,帶著讓人安心的力量。他伸手指著鎮北頭的方向:“那邊有片茂密的樹林,樹木密集,馬進不去!老弱婦孺先往那邊撤,凌慧、張嬸,你們帶著念兒和其他孩子先走,一定要看好孩子,別讓他們掉隊!凌萍,你去幫著組織女眷,扶著老人,把大家都集中起來,統一往樹林走!”
安排好老弱,凌風又轉頭對差役隊長說:“你帶二十個能打的流民,把鎮上的馬車都推到鎮口,橫過來堵住道路,再去鐵匠鋪把沒用的鐵釘、鐵屑都拿出來,撒在鎮口的路面上,能拖一會兒是一會兒!我跟剩下的幾個兄弟斷后,在鎮口攔截韃子,給你們爭取撤退時間!”
大家看著凌風鎮定自若的樣子,慌亂的心漸漸平靜下來,開始按照他的安排行動。差役隊長立馬召集人手,跑去鎮上的車馬行推馬車;凌萍拉著幾個膽大的女流民,挨家挨戶敲門,幫著扶老人、抱孩子,把零散的人群集中起來;凌慧抱著念兒,背上收拾好的包袱,里面裝著足夠的糧食和水,張嬸則扶著旁邊一個腿瘸的老漢,一步一步慢慢往鎮北頭的小路挪。
剛把撤退的隊伍組織好,鎮西頭就傳來了刺耳的馬蹄聲、凄厲的慘叫聲,還有女人絕望的哭喊——韃子已經沖破了簡陋的木柵欄,進鎮了。凌風聽到聲音,眼睛瞬間紅了,從背上取下長弓,搭上箭矢,對身邊十幾個拿著刀棍的流民說:“跟我來!咱們去鎮口,就算死,也要給鄉親們多爭取點時間!”
幾人快步跑到鎮口,差役隊長已經帶著人把三輛裝滿貨物的馬車橫在路中間,形成一道臨時屏障,地上密密麻麻撒滿了鐵釘和鐵屑。遠處的塵土飛揚,三十多個騎著高頭大馬的韃子正朝著鎮口沖過來,他們個個戴著皮帽,高鼻梁,深眼窩,臉上布滿兇相,手里揮舞著彎刀和弓箭,嘴里喊著聽不懂的語言,馬背上還掛著從李家莊搶來的衣物和糧食。
“放箭!”凌風大喊一聲,率先拉弓射箭,箭羽如流星般射出去,精準地射中最前面那個韃子的手腕。那韃子“啊”地叫了一聲,手里的弓箭“哐當”掉在地上,鮮血順著手指縫流出來。旁邊的流民也紛紛拉弓放箭,雖然準頭不佳,但密集的箭矢也逼得韃子放慢了沖鋒的速度。
“沖過去!”為首的韃子頭目吼了一聲,揮舞著彎刀,示意手下繞開馬車。可剛一拐彎,馬蹄就踩在了撒滿鐵釘的路面上,“噗嗤”一聲,好幾匹馬的馬蹄被鐵釘扎穿,疼得人立起來,把背上的韃子甩在地上。后面的韃子來不及剎車,好幾匹馬撞在一起,人仰馬翻,亂作一團。
“好機會!”凌風拔出腰間的短矛,帶著幾個流民沖上去,對著地上掙扎的韃子刺過去。一個韃子剛爬起來,還沒站穩,就被凌風一矛刺穿胸口,倒在地上沒了氣息。另一個韃子想爬上旁邊的馬逃跑,被差役隊長一刀砍中馬腿,馬疼得嘶鳴一聲,把他摔在地上,周圍的流民一擁而上,用木棍把他打死。
可韃子畢竟是騎兵,很快就調整好了陣型。剩下的十幾個韃子繞開馬車和鐵釘區,看到了往鎮北頭逃跑的流民隊伍,眼里瞬間冒出貪婪的光芒,調轉馬頭,朝著流民逃跑的方向追過去。
“不好!他們去追老弱了!”凌風心里一急,趕緊對差役隊長說,“你們繼續在這里攔截,能拖多久拖多久,之后趕緊往樹林撤,到那里匯合!我去攔住他們,不能讓他們傷害老人和孩子!”
“不行!太危險了!韃子還有十幾個人,你一個人根本擋不住!”差役隊長想拉住他,滿臉焦急。
“別廢話!再晚就來不及了!”凌風甩開他的手,翻身上了旁邊一匹沒人馬,他一拍馬屁股,朝著韃子追過去,灰灰也跟著跑起來,四條腿跑得飛快,緊緊跟在馬后面,嘴里發出低沉的吼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