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剛蒙蒙亮,天邊才泛起一絲魚肚白,太平鎮西頭的粥棚就已經排起了長長的隊伍。粥棚是用幾根粗木搭成的簡易棚子,棚下支著一口碩大的鐵鍋,鍋里熬著稠乎乎的粟米粥,乳白色的粥面上浮著細碎的米油,熱氣裹著濃郁的米香飄出去老遠,在清晨的薄霧中氤氳開來,引得排隊的人頻頻吞咽口水。
念兒緊緊攥著凌風的手,小身子在人群縫隙里鉆來鉆去,圓溜溜的眼睛直勾勾盯著冒熱氣的鐵鍋,小肚子“咕嚕咕嚕”叫個不停:“舅舅,什么時候才能喝到粥啊?我肚子都餓扁了,一直在叫呢。”
“快了,你看前面沒幾個人了,排到咱們就能喝上熱粥了。”凌風笑著摸了摸她的頭,目光不動聲色地掃過排隊的人群——隊伍里大多是老弱婦孺,還有些面帶疲憊的流民,大家都規規矩矩地排著隊,沒人插隊,也沒人喧嘩,透著一股安穩日子才有的秩序感。可就在隊伍末尾,兩個身材高大的壯漢正不耐煩地往前擠,其中一個壯漢走路時故意撞了前面一個老漢,老漢手里端著的破瓷碗“哐當”一聲掉在地上,剛領的半碗粥灑了一地,碗也摔成了好幾瓣。
“你走路沒長眼啊?會不會排隊!”壯漢不僅沒道歉,反而一把推開老漢,語氣囂張至極,“不想排隊就滾遠點,別在這兒擋道耽誤老子喝粥!”
老漢被推得一個踉蹌,差點摔倒,他氣得渾身發抖,嘴唇哆嗦著,卻不敢多說一句話——那兩個壯漢身材魁梧,胳膊上的肌肉鼓鼓囊囊,手里還緊緊攥著拳頭,一看就不好惹。周圍的流民也嚇得大氣不敢出,紛紛低下頭往后縮,生怕引火燒身。
念兒嚇得趕緊往凌風身后躲,小手緊緊抓著凌風的衣角,小腦袋探出來,小聲說:“舅舅,他們好兇,比之前遇到的壞人還兇。”
凌風往前邁了一步,擋在兩個壯漢面前,眼神冷了下來:“大家都在排隊領粥,你們擠什么?把老人家的碗撞碎了,粥也灑了,不道歉就想走?”
壯漢不耐煩地轉過頭,上下打量了凌風一番,見他背著弓箭,手里還牽著個孩子,臉上露出不屑的嗤笑:“你算哪根蔥?也敢管老子的事?識相的趕緊滾,不然連你帶這小屁孩一起揍!”
另一個壯漢也跟著起哄,伸手就要推凌風:“就是!這粥棚又不是你家開的,老子想怎么排就怎么排,用得著你多管閑事?”
凌風沒跟他們廢話,側身躲過推過來的手,同時伸手抓住沖在前面的壯漢的手腕,手指微微用力。壯漢瞬間疼得齜牙咧嘴,臉憋得通紅,額頭上很快冒出了冷汗:“你……你敢抓老子的手?趕緊放開!不然老子饒不了你!”
“給老人家道歉,賠償他一個新碗的錢,然后去隊尾排隊。”凌風的聲音冷得像冰,手上又加了點勁,“要是不照做,我就把你胳膊擰斷,再把你們送到巡夜差役那里,讓差役好好治治你們的蠻橫!”
壯漢疼得冷汗直流,手腕像是被鐵鉗夾住一樣,動彈不得,他這才知道遇到了硬茬,不敢再囂張,只能咬著牙,不情不愿地對老漢說:“對不住,剛才是我沒注意,撞到你了。”說完,又從懷里摸出兩個銅板,塞到老漢手里,“這錢你拿去買個新碗。”
老漢接過銅板,連忙對著凌風道謝:“多謝這位小哥,要是沒有你,我今天真是白受委屈了。”兩個壯漢耷拉著腦袋,不敢再多說一句話,灰溜溜地走到隊伍末尾重新排隊。周圍的流民見狀,都悄悄松了口氣,有人還對著凌風偷偷豎了豎大拇指,眼里滿是感激。
“舅舅你好厲害!剛才那個壯漢嚇得臉都白了!”念兒從凌風身后探出頭,眼睛亮晶晶的,像藏著兩顆小星星,滿臉都是崇拜。
“以后遇到欺負人的壞人,別害怕,躲在舅舅身后,舅舅會保護你和所有受欺負的人。”凌風笑著摸了摸她的頭,剛想帶著她繼續排隊,就聽見身后有人喊他的名字。
“凌風!等一下!你等等我們!”
凌風回頭一看,只見凌老根和凌王氏拄著撿來的木棍,顫顫巍巍地走了過來,兩人臉色蠟黃,腳步蹣跚,顯然是餓了很久;趙春花懷里抱著瘦得只剩一把骨頭的凌寶,凌寶有氣無力地靠在她懷里,小臉上滿是疲憊;凌大柱一家也跟在不遠處,王翠花正四處張望,像是在找有沒有不用排隊就能領粥的辦法,凌強和凌勇則蹲在路邊,有氣無力地踢著小石子。
“風子啊,可算追上你了。”凌王氏快步湊過來,臉上堆起討好的笑容,“你看我們年紀大了,腿腳不方便,排隊排不動,你能不能幫我們領兩碗粥啊?你看凌寶,餓了一早上了,一直在哭,可憐得很。”
趙春花也趕緊抱著凌寶湊上來,對著念兒擠出笑容:“念兒,你看小舅舅都餓哭了,你跟舅舅說說,讓舅舅幫我們領點粥好不好?咱們再怎么說也是一家人,你總不忍心看著弟弟餓肚子吧?”
凌寶確實餓壞了,聽到“粥”字,小嘴一癟,拉著趙春花的衣角,小聲哭了起來:“娘,我餓……我要喝粥……”
念兒皺起小眉頭,拉了拉凌風的手,小聲說:“舅舅,別給他們粥,他們之前欺負娘,還搶咱們的東西。”
凌風的眼神瞬間冷了下來,看著凌王氏和趙春花,語氣沒有絲毫溫度:“粥棚是鎮上給所有流民免費提供粥的地方,不管是誰,都得排隊領粥,沒有特例。你們想喝粥,就自己去隊尾排隊,是不是昨天給了你們一點糧,讓你們產生的妄想,認為我原諒你們了,再次重申一遍我不會幫你們,以后也別再找我幫忙,我們早就不是一家人了。”
“你怎么這么狠心啊?”凌王氏急了,聲音不自覺地提高了不少,引得周圍排隊的人都看了過來,“我們是你爺爺奶奶!是你的長輩!幫我們領碗粥怎么了?你現在過得好了,有吃有喝了,就忘了我們這些親人了?你這是不孝!”
周圍的流民都好奇地指指點點,對著凌風小聲議論起來。凌老根趕緊拉了拉凌王氏的胳膊,小聲說:“別鬧了,人家不想幫就算了,咱們自己排隊,別在這里丟人現眼。”
凌王氏還想再說什么,卻被趙春花悄悄拉了拉,趙春花對著她搖了搖頭,示意她別再鬧,生怕凌風發彪再揍他們一頓,幾人沒辦法,只能慢慢走到隊伍末尾,凌大柱一家也趕緊跟了過去,王翠花路過凌風身邊時,還狠狠瞪了他一眼,卻不敢多說一個字。
很快就排到了凌風,粥棚的伙計給他們盛了兩碗滿滿的粟米粥,還特意多舀了些米油。凌風接過粥,遞給念兒一碗,自己端著另一碗,帶著念兒擠出人群,往棚屋區走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