眾人站在空地上,煙塵還沒散盡,峽谷方向又傳來一陣輕微的余震,腳下的河灘晃得人站不穩。凌風扶著凌慧往高處走了幾步,回頭望了眼被埋在土石下的家園,最終還是咬了咬牙:“不能再待在這里了,余震不斷,隨時可能再塌,咱們回村看看。”
“回村?”凌萍抱著念兒的手緊了緊,胳膊上的傷口被牽扯得生疼,“村里……會不會也出事了?”
“不管出不出事,總得去看看。”凌風從空間里拿出三件粗布外套,給她們披上擋擋早晚的寒氣,“村里至少還有些沒塌的屋子,總比在這河灘上風吹日曬強。而且……或許能找到些能用的東西。”
念兒趴在凌萍肩頭,小聲問:“舅舅,村里有吃的嗎?我還想吃你做的魚丸。”
凌風摸了摸她的頭,心里泛酸。這孩子前幾天還在糾結魚丸里放不放蔥花,如今卻只能擔心有沒有吃的。“有,舅舅一定讓你吃上魚丸。”他從空間里摸出個烤得金黃的紅薯,塞到念兒手里,“先墊墊,路上別亂說話。”
一行三人沿著被震得七扭八歪的山道往村子走。沿途的景象觸目驚心,原本茂密的樹林倒了大半,斷樹殘枝橫七豎八地堵著路,時不時有小石子從崖壁上滾下來,砸在地上發出“嗒嗒”的響。有好幾次,凌風都憑著《潛龍訣》的預警,拉著她們險險避開落石,內力在體內流轉,讓他對危險的感知越發敏銳。
走了約莫兩個時辰,終于看到了村子的輪廓。遠遠望去,熟悉的村落已經變得面目全非,大半的房屋塌成了土堆,只有少數幾座結實的瓦房還歪斜地立著,煙囪里卻沒什么煙火,顯得死氣沉沉。
越靠近村子,空氣中的血腥味和哭喊聲就越濃。村口那棵老槐樹被攔腰折斷,樹底下壓著個村民的尸體,一條腿露在外面,已經沒了動靜。幾個幸存的村民跪在自家塌了的屋前哭嚎,聲音嘶啞得像是被砂紙磨過。
“老天爺啊……這是造了什么孽啊……”一個老婆婆抱著塊斷裂的門板,哭得幾乎暈厥過去,門板上還沾著半件孩子的衣裳。
凌慧看得臉色發白,下意識地把念兒往懷里拉了拉,腳步都有些發顫。“這……這也太慘了……”
凌風的臉色也沉得厲害,他示意兩人跟緊些,盡量走在開闊處。路過村西頭的碾坊時,看到幾個半大的小子正圍著個糧缸搶糧食,缸已經被砸破了,黃澄澄的小米混著泥土撒了一地,他們卻像瘋了一樣用手往懷里扒,甚至為了一把米打了起來。
“別管閑事。”凌風低聲提醒想要上前的凌慧,“現在每個人都紅了眼,咱們手里有東西,湊上去就是禍事。”他從空間里摸出兩頂草帽,給凌慧和凌萍戴上,把帽檐壓得低低的,盡量不引人注意。
往村子中心走時,終于看到了凌家所在的區域。這里的情況比別處更糟——凌家原本是村里數得著的大院子,此刻卻塌得只剩半堵院墻,正房和廂房都成了一片瓦礫,幾棵被砸斷的棗樹橫在廢墟上,枝椏上還掛著幾片枯葉。
幾個凌家的人正圍著廢墟哭喊,王翠花的大嗓門尤其刺耳:“我的兒啊!你可不能有事啊!那缸麥子我藏得好好的,怎么就被砸了呢!”她坐在地上拍著大腿哭,頭發散亂,臉上全是泥灰,哪還有平時潑辣的樣子。
凌大柱蹲在一旁抽煙,眉頭擰成個疙瘩,時不時咳嗽兩聲,嘴角還帶著血跡。凌老根和凌王氏坐在一塊石頭上,老太太正抹著眼淚,老爺子則望著廢墟發呆,眼神空洞得嚇人。
“二柱……二柱他沒了啊……”李招娣的哭聲斷斷續續傳來,她抱著個瘦小的身影,正是凌華。凌華縮在母親懷里,渾身發抖,眼睛瞪得大大的,卻一滴眼淚也沒掉,只是死死咬著嘴唇,嘴角都咬出了血。
凌風心里咯噔一下,走過去時故意放慢了腳步,隱約聽到他們的對話。
“都怪那挨千刀的!非要去搶那缸豆子!我說了先救人!他偏不聽!”王翠花還在哭嚎,語氣里卻帶著幾分慶幸,“幸好我家強子勇子跑得快,不然也得被埋在下面!”
“現在說這些有什么用!”凌大柱把煙桿往地上一磕,聲音沙啞,“二柱沒了,招娣娘倆怎么辦?家里的糧食也埋得差不多了,接下來日子怎么過?”
凌老根嘆了口氣,聲音有氣無力:“還能怎么辦……先把人挖出來……找個地方埋了……”
“埋?用什么埋?連塊像樣的板子都找不到!”趙春花不知從哪里冒了出來,她懷里抱著凌寶,手里牽著凌麗,臉上雖然也有淚痕,眼神卻依舊精明,“爹,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,得趕緊找找還有什么能用的。我藏在炕洞里的那袋小米不知道還在不在,那可是給寶哥兒留著讀書的……”
“你就知道你那寶貝兒子!”李招娣突然爆發了,猛地站起來沖向趙春花,“若不是你攛掇二柱去搶糧,他能被砸死嗎!你這個毒婦!我跟你拼了!”
趙春花嚇得往凌大柱身后躲,尖叫道:“你瘋了!那是他自己貪財!關我什么事!”
兩人扭打在一起,凌華想去幫母親,卻被凌寶推了一把,摔在地上。凌寶還沖他做了個鬼臉,嘴里嚷嚷著:“活該!誰讓你爹搶我們家的糧食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