吃完飯,凌風去翻曬之前采的草藥——有蒲公英、薄荷,還有些止血的三七葉,曬透了收起來,萬一有個磕碰能用上。凌慧和凌萍則收拾完碗筷,開始準備炒粉:瀝了大半晌的粉塊已經半干了,從布包里取出來時,沉甸甸的,表面泛著淡淡的光澤,用手掰一塊,里面還是濕潤的。凌慧把粉塊切成小塊,鋪在竹席上,放在灶膛邊的小火上烘:“這活得有耐心,火大了粉會發苦,火小了烘不透,開春容易發霉。”
凌萍在旁邊幫忙,把烘得半黃的粉塊放進石臼里搗。石臼是青石做的,搗起來“咚咚”響,粉塊很快就變成了細粉。她又找了個細篩子,把粉過了一遍,留下最細膩的部分,粗渣則放回石臼里再搗一遍——一點都不浪費。念兒也湊過來,拿著個小石錘,學著凌萍的樣子敲打著,結果錘得太用力,粉沫飛得滿臉都是,活像個長了白胡子的小老頭。
“快去洗臉!”凌萍笑著把她推到溪邊,順手拿了塊胰子,“洗干凈了,小姨給你做粉皮。”
溪邊的水結了層薄冰,凌萍找了塊石頭把冰砸開,才讓念兒洗手。念兒捧著冰涼的水潑在臉上,凍得直咧嘴,卻笑得開心:“小姨,粉皮要做大大的,像月亮一樣。”
“好,做個像月亮一樣大的粉皮。”凌萍幫她擦干凈臉,牽著她往回走,遠遠就看見凌風在院子里曬粉——篩好的細粉倒在大竹匾里,攤得薄薄的,在陽光下白得晃眼,像鋪了層雪。風一吹,揚起細小的粉沫,沾在凌風的衣領上、袖口上,他時不時用手翻一翻,確保每個角落都曬得均勻。
“這粉真白,比村里雜貨鋪賣的強多了。”凌慧走過來,拿起一把粉湊到鼻尖聞了聞,沒有半點雜味,純得很。以前她去鎮上換糧,見雜貨鋪的紅薯粉里摻了不少玉米面,煮出來沒嚼勁,還發澀。
“今年雨水好,紅薯長得甜,粉自然就好。”凌風笑著說——他沒提空間的事,但心里清楚,空間里的紅薯光照足、水分夠,磨出來的粉才這么純。
正說著,凌萍端著個陶碗過來了,里面是剛做好的粉皮。粉皮薄得像紙,在陽光下泛著透明的光,澆了層野蜂蜜水,還撒了點切碎的紅棗丁。“嘗嘗?”她把碗遞到凌風面前,眼神里帶著點期待——這是她第一次做粉皮,生怕不好吃。
凌風夾起一塊放進嘴里,滑溜溜的帶著韌勁,甜絲絲的蜜水混著紅薯的清香,還有紅棗的軟糯,好吃得瞇起眼睛:“比城里點心鋪的蜜糕還強!念兒,快嘗嘗小姨做的粉皮。”
“給我!給我!”念兒從凌萍身后鉆出來,小手在圍裙上擦了擦,伸手就要抓。凌萍趕緊夾了一小塊放進她嘴里,叮囑道:“慢點吃,別燙著,剛從鍋里撈出來的。”
念兒含著粉皮,眼睛都瞇成了月牙:“好吃!小姨,我還要!”
下午的太陽正好,曬得人身上暖洋洋的。凌風把竹匾挪到院子中央,讓粉能曬到更多太陽。凌慧坐在灶邊,一邊看著火烘剩下的粉塊,一邊給念兒講以前的事:“以前在村里,只有過年才能磨紅薯粉,你娘那時候總搶著篩粉,結果把粉撒了一地,你外婆還說她‘毛手毛腳’。”
“娘也會篩粉嗎?”念兒好奇地問,她對娘的印象很模糊,只記得娘身上有股淡淡的花香。
“會啊,你娘篩粉比你小姨還熟練。”凌慧的聲音軟了下來,伸手摸了摸念兒的頭,“等開春了,咱們去給你娘上墳,帶點今年做的粉條去。”
念兒似懂非懂地點點頭,又跑去看凌風曬粉,蹲在竹匾邊,用小手輕輕撥弄著粉面,像在摸棉花。凌風怕她把粉弄亂,就找了個小竹簸箕,給她裝了點細粉,讓她在旁邊玩:“別撒了,這粉能做甜點心。”
傍晚時分,粉終于曬透了。用手一捏就碎,還帶著陽光的溫度,聞著有股淡淡的焦香。凌慧找來幾個干凈的布袋子,她把粉仔細裝進去,每裝一袋就用手按一按,盡量裝得滿些,然后扎緊口,留了幾袋放進山洞最干燥的角落里——那里鋪著厚厚的干草,還墊了塊油布,粉不容易受潮。其余的讓凌風收了起來!
“這一袋留著做粉條,過年吃;那一袋做粉皮,平時給念兒當點心;剩下的裝罐子里,做湯、燉菜時勾芡用。”凌慧一邊分一邊說,條理清晰,“明天開始漏粉條,得燒大鍋開水,你去劈點硬柴,火旺才夠勁——漏粉條的時候,水不能涼,一涼粉條就沉底粘住了。”
“沒問題。”凌風扛起斧頭往外走,院子里的竹匾還沒收,夕陽的金輝灑在粉面上,泛著柔和的光。石磨還放在原地,磨盤上的粉沫被風吹得四處飄,沾在柵欄上、草垛上,連小香豬的背上都落了層白,遠遠看去,像頭小雪豬,正趴在地上打盹。
念兒正蹲在柵欄邊,用粉沫在地上畫畫。她畫了個歪歪扭扭的小人,腦袋大身子小,還在旁邊畫了個圓圈,說是舅舅在曬粉。凌萍坐在旁邊的石頭上,手里拿著針線,給凌風縫補磨破的袖口——早上推磨時,凌風的袖口被磨桿勾破了個小口。陽光照在她低頭的側臉上,睫毛投下淡淡的陰影,手指穿針引線時,動作輕柔又熟練。
凌風看著這一幕,心里暖融融的。劈柴的斧頭落在木頭上,發出“砰砰”的響,和念兒的笑聲、凌萍穿針的“嘶嘶”聲、小香豬的哼唧聲混在一起,像首踏實又溫暖的歌。他想起剛搬來峽谷時,啥都缺,如今糧食滿倉,粉面盈筐,連空氣里都飄著甜香,還有家人在身邊,這日子,真是越過越有盼頭了。
灶膛里的火又燒起來了,映得洞壁紅紅的。凌慧在炒晚上的菜,是野菜炒粉渣——下午篩出來的粗渣,用開水焯過,和野菜一起炒,放點鹽和野花椒,香得很。油星子濺在鍋底,發出“滋滋”的響,香味飄得滿山洞都是。
凌風把劈好的柴碼在屋檐下,碼得整整齊齊的,拍了拍手上的灰,轉身時,正好看見念兒舉著個小布袋跑過來——是凌萍用瀝粉的粗布邊角料給她做的,上面繡了個小太陽,里面裝著點細粉。“舅舅,你聞,我的粉好香!”念兒把布袋湊到他鼻子前,粉沫飄出來,沾了他一鼻尖。
“香,咱們念兒的粉最香。”凌風笑著給她拂掉鼻尖的粉,牽著她往山洞走。凌萍也收拾好針線,跟在后面,手里拿著給念兒做的小粉皮,還冒著點熱氣。
山洞里的燈亮了,凌慧把菜端上桌,還煮了鍋紅薯粥。念兒捧著小碗,夾了一筷子野菜炒粉渣,吃得津津有味,還時不時給凌慧和凌萍夾菜:“娘親,小姨,你們也吃,好吃。”
凌風喝著粥,看著身邊的人,覺得這冬日的傍晚,比任何時候都讓人心里踏實。窗外的月亮慢慢爬上來,把峽谷照得亮亮的,院子里的石磨、竹匾、柴垛,都浸在月光里,連空氣里的粉香,都變得溫柔起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