眾人見他面色疲憊且不愿多談,也不敢再追問細節。老漢小心翼翼地將那袋“意外之財”貼身藏得嚴嚴實實,仿佛揣著一團火。張嬸和凌萍互相依偎著,裹緊了身上所能找到的所有破舊鋪蓋,試圖汲取一點溫暖。凌慧抱著終于熟睡的念兒,靠在一塊相對平整的石頭上,眼睛卻依然一眨不眨地望著凌風的方向,里面盛滿了化不開的憂慮。
“小風,”她聲音放得極輕,幾乎融入了夜風里,“你……你的臉色真的很不好看?!?/p>
“只是有些脫力,休息一下便好?!绷栾L靠在另一塊冰涼的石頭上,閉上了眼睛,將短刀橫于膝上,“睡吧?!?/p>
灰灰默契地挪到他腳邊,龐大的身軀趴伏下來,將腦袋輕輕枕在他的腿上,喉嚨里發出安穩而規律的呼嚕聲,用自己的方式守護著主人。
窩棚區漸漸徹底陷入了一片死寂,只有遠處不知哪個角落,偶爾傳來一兩聲無法壓抑的低低啜泣,更添幾分凄涼。但凌風心中無比清楚,眼下這短暫的平靜,不過是風暴來臨前虛假的間隙。趙春花那條陰毒的蛇還在暗處死死盯著,王管事和三角眼吃了如此大虧,絕不可能善罷甘休,報復遲早會來。而更為重要的是,柳林鎮那處邊緣山腳地帶,另一個相對微弱卻持續存在的輻射源……依舊像一個沉默的誘惑,在遠處等待著。
他需要力量。更強大、更可控、足以應對一切危機與挑戰的力量。
天色漸漸由墨黑轉為灰蒙,凌晨凜冽的寒氣如同無形的潮水,彌漫在整個窩棚區,凍得人骨頭縫都發疼。那點微弱的篝火早已徹底熄滅,只剩下一小堆白色的灰燼。
凌風依舊保持著閉目盤坐的姿勢,如同老僧入定。但若有高手在此,便能察覺他呼吸綿長而極具韻律,周身氣息正在極其緩慢卻穩定地恢復著,蒼白的面色也稍稍回暖了一些。膝上的短刀在微熹的晨光中泛著冷冽的光澤。灰灰警覺地蹲坐在他身側,如同最忠誠的守衛,任何試圖靠近的不明聲響都會引來它從喉間發出的低沉警告。
凌慧幾乎一夜未眠,此刻終于抵不住疲憊,抱著念兒歪靠著石頭淺眠過去,但眉頭依舊緊鎖。張嬸、凌萍和老漢也擠在一起,凍得瑟瑟發抖,睡得很不安穩。
“噠……噠噠……”
一陣輕微卻刻意放重的腳步聲由遠及近,停在了他們這個偏僻角落的外圍。來者似乎有些猶豫,不敢靠得太近。
灰灰的耳朵瞬間轉向聲音來源,喉嚨里的警告聲加大,但沒有立刻撲出去。
凌風緩緩睜開雙眼,目光清明冷靜,看向腳步聲傳來的方向。是一個穿著破爛棉襖、面黃肌瘦的半大孩子,正怯生生地朝這邊張望,手里還捏著半個黑乎乎的餅子。
那孩子見凌風看過來,嚇了一跳,下意識地想后退,但似乎又鼓起了勇氣,遠遠地、極小幅度地朝凌風鞠了個躬,然后指了指鎮子中心的方向,又做了個“很多人圍著”的手勢,最后飛快地跑掉了。
凌風目光微凝。這孩子……似乎是昨夜他順手救下的那對母子中的兒子?他傳遞的信息很模糊,但結合手勢,大概意思是鎮子中心出了什么事,很多人圍觀看熱鬧?
就在這時,窩棚區開始蘇醒,各種聲響逐漸增多。壓抑的咳嗽聲、孩子的哭鬧聲、為了一點污水爭吵的聲音……新一天的掙扎求存又開始了。
老漢也醒了,第一時間緊張地摸了摸懷里藏得嚴實的錢袋,松了口氣。他湊近凌風,壓低聲音:“小風,天亮了,俺……俺這就去想法子換糧?”
“嗯,”凌風點頭,“找面相老實點的攤販,別露財,換些耐放頂餓的粗糧,鹽多換點。打聽一下鎮里的消息,尤其是……李員外家別院昨晚的動靜?!?/p>
“哎!好!俺明白!”老漢連連點頭,小心翼翼地將錢袋取出,數出一些銅錢揣進袖袋暗兜,剩下的重新藏好,這才弓著腰,混入逐漸增多的人流中。
張嬸和凌萍也醒了,開始收拾簡陋的鋪蓋,用破瓦罐收集一點晨間的露水。凌慧被動靜驚醒,第一時間看向凌風,見他臉色好轉,才稍稍安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