離開了小村莊,眾人沿著荒野中的小徑快速向北方行去。深秋的風帶著刺骨的寒意,刮在臉上像小刀子割,每個人都把衣領緊了緊,腳步卻不敢有絲毫放緩。約莫行走了兩個時辰,正當大家稍感疲憊,想找個避風處歇腳時,忽然后方傳來一陣騷亂——輕快的馬蹄聲像重錘般砸在凍硬的土地上,“嗒嗒嗒”的節奏越來越近,混著韃子特有的嘶吼怪腔和流民驚恐的慘叫,在空曠的荒野上炸開,瞬間打破了趕路的沉寂。
凌風下意識地將念兒摟進懷里,左手死死攥著背后的長弓,右手護在她的后腦,腳步在布滿碎石的地面上穩穩站穩。就在剛才韃子突襲的瞬間,一支冷箭射來,他為了護住念兒,胳膊被箭矢擦過,此刻傷口還在滲著血,可他連捂都沒敢捂,生怕念兒看到血光會害怕。
“舅舅,我怕……”念兒把小臉深深埋在凌風的頸窩,小身子抖得厲害,聲音帶著哭腔。剛才混亂中,她透過凌風的胳膊縫,親眼看到后面一個流民被韃子的彎刀劈中肩膀,鮮血瞬間濺了滿地,那驚悚的畫面像烙印般刻在腦子里,怎么也揮不去。
“不怕,舅舅在。”凌風的聲音壓得很低,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,他輕輕拍著念兒的背,用下巴指了指前方,“你看灰灰,它在前面探路呢,有它在,咱們肯定安全。”
灰灰確實在隊伍前方靈活地竄動,四條腿扒得地上的碎石子亂飛,時不時停下來對著某個方向低吼兩聲——這不是預警,而是在給眾人指引最安全的路線。凌慧緊緊跟在凌風身后,右手拽著張嬸的胳膊,左手拎著沉甸甸的包袱,包袱里的糧食袋子相互碰撞,發出“沙沙”的聲響。她大氣都不敢喘一口,只覺得心臟在胸腔里狂跳,生怕自己拖慢了隊伍的腳步。凌萍則守在隊伍末尾,用力攙扶著一個腿被碎石劃傷的年輕流民,這人名叫柱子,是之前在太平鎮一起守倉庫的伙伴,為人靠譜,此刻雖然疼得額頭冒汗,卻咬牙沒哼一聲。
“風哥!韃子快追上了!”柱子突然回頭大喊,聲音帶著難以掩飾的顫抖。他飛快地瞥了眼身后,只見遠處的塵土中,十幾個黑影正策馬疾馳,越來越近,馬背上的韃子高高舉著彎刀,陽光照在雪亮的刀身上,反射出刺眼的光芒,讓人不寒而栗。
凌風也迅速回頭望去,心里猛地一沉——韃子騎的都是快馬,而他們隊伍里大多是老弱婦孺,再這么直線逃跑,用不了多久就會被追上。他的目光飛速掃過四周,最終落在左側一片傾斜的坡地上。那片坡地不算陡峭,坡上長滿了半人高的灌木叢,灌木叢底下還堆著不少被風吹落的枯木枝,看起來雜亂無章,卻恰好能用來設置障礙。
“慧姐,你帶著念兒、張嬸和其他人,立刻往左邊坡上的灌木叢鉆,順著灌木叢一直往北邊跑,前面不遠有片林子,先躲進林子里!”凌風語速極快,幾乎是在嘶吼,一邊說一邊把念兒往凌慧懷里塞,“我跟柱子、灰灰留下來斷后,拖住韃子一會兒,馬上就來追你們!”
“不行!太危險了!”凌慧死死抓住凌風的胳膊,眼里滿是慌亂和擔憂,淚水在眼眶里打轉,“要走一起走,不能把你們留下!”
“沒時間了!再耽誤所有人都得死!”凌風用力掰開她的手,從隨身的空間里摸出一把尖銳的鐵釘和幾根粗壯的藤條,塞進柱子手里,“柱子,跟我來!咱們把枯木枝堆在坡下,再撒上鐵釘,韃子的馬一踩就會受驚,肯定能拖延一陣!”
柱子看著凌風堅定的眼神,咬了咬牙,用力點頭:“好!風哥,我跟你干!”說完,便跟著凌風往坡下沖去。灰灰也瞬間明白了兩人的意圖,叼起一根藤條,飛快地往枯木堆那邊拖,尾巴繃得筆直,一副隨時準備戰斗的模樣。凌風跑向坡下時,能清晰地看到凌慧抱著念兒,在灌木叢里頻頻回頭望,他用力揮了揮手,示意她趕緊帶著人離開,隨后便轉過身,死死盯著越來越近的韃子騎兵。
“快!把枯木枝壘成半人高的障礙,用藤條繞兩圈固定住,別讓馬輕易撞開!”凌風一邊快速搬運枯木枝,一邊對柱子喊道。同時,他蹲下身,將手里的鐵釘均勻地撒在坡地的必經之路上,鐵釘的尖端朝上,輕輕埋在薄薄的土層和落葉之下,不仔細看根本發現不了,就像隱藏在地面上的利刃。
兩人剛把障礙和陷阱布置好,韃子騎兵就已經沖到了坡下。為首的韃子是個滿臉絡腮胡的壯漢,看到坡上只有凌風兩人,咧嘴露出一口黃牙,用生硬的漢話囂張地喊道:“小崽子,跑??!看老子今天不砍了你的頭,把你掛在樹上當靶子!”
他說著,猛地催馬往坡上沖,可剛跑兩步,馬蹄就踩在了隱藏的鐵釘上?!班坂汀币宦?,尖銳的鐵釘瞬間刺穿了馬掌,馬疼得瘋狂嘶鳴,前蹄高高揚起,直接把那韃子甩在地上,摔了個四腳朝天。后面的韃子來不及剎車,幾匹馬撞在一起,有的撞在枯木障礙上,有的也踩中了鐵釘,瞬間亂作一團,馬嘶聲、韃子的咒罵聲此起彼伏。
“射!”凌風抓住機會,迅速拉弓搭箭,“咻”的一聲,箭矢如流星般射出,精準地射中一個還沒從馬背上摔下來的韃子胸口。那韃子悶哼一聲,雙手捂住胸口,從馬背上滾下來,躺在地上一動不動,顯然已經沒了氣息。
柱子也趕緊拉弓放箭,雖然他的箭術準頭差了些,但密集的箭矢也逼得韃子不敢輕易上前。這時,一個摔在地上的韃子掙扎著爬起來,舉著彎刀就朝凌風沖過來,灰灰見狀,猛地撲上去,一口咬住他的小腿。韃子疼得慘叫一聲,揮刀就想砍向灰灰,凌風趁機沖過去,手中的短矛狠狠一刺,直接扎進他的肚子。
“走!”凌風一把拽住柱子的胳膊,壓低聲音說道,“再拖下去,萬一有更多韃子趕來就麻煩了,咱們趕緊撤!”
灰灰也立刻松口,跟在兩人身后,飛快地往灌木叢跑去。身后的韃子還在氣急敗壞地咒罵,卻因為馬匹受驚亂作一團,一時之間根本追不上來。凌風沖進灌木叢,心里始終惦記著凌慧等人的安危,腳步不敢有絲毫放慢,奮力撥開眼前的枝條,朝著林子的方向狂奔。
跑了大概一盞茶的功夫,前方的光線突然暗了下來——一片茂密的林子出現在眼前!林中的樹木又高又粗,枝葉交錯,遮天蔽日,陽光只能透過枝葉的縫隙,灑下零星的光斑,落在厚厚的落葉上,顯得格外詭異。空氣里飄著一股奇怪的味道,像是腐爛的樹葉混著某種草藥的苦澀,聞著讓人有些發悶,甚至隱隱有些頭暈。
“慧姐!張嬸!你們在哪兒?”凌風停下腳步,對著林子的方向大喊一聲,聲音在寂靜的林子里回蕩,卻沒有立刻得到回應。
“風子!我們在這兒!”片刻后,凌慧的聲音從林子深處傳來,帶著一絲沙啞和焦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