孔達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凱撒宮那扇金光閃閃的大門的。
三百萬美金,沉重的提箱,割肉賣股的希望……全都化為了虛無。
拉斯維加斯夜晚冰冷干燥的風吹在他臉上,卻吹不散他心頭那徹骨的寒意和絕望。
霓虹燈的光芒變得刺眼而扭曲,周圍人們的歡笑聲如同尖利的嘲諷。
他漫無目的地在街上游蕩,像一具被抽空了靈魂的行尸走肉。
回紐約?怎么回?怎么面對父親那足以殺人的目光?怎么面對弟弟那信任破碎后的眼神?
孫大山的警告言猶在耳——十天,三百萬。
不能告訴父親!絕對不能說!父親知道了,恐怕真的會大義滅親,或者直接氣死過去。
他此刻唯一能想到的,竟然還是那個被他連累、卻唯一出手幫過他的弟弟——孔杰。
他在街邊的公用電話亭里,顫抖著投下硬幣,撥通了紐約長島莊園的電話。萬幸,接電話的是孔杰。
“喂?哥?事情辦妥了嗎?抵押文件拿回來了?”孔杰的聲音帶著一絲期待和放松。
聽到弟弟的聲音,孔達的眼淚瞬間決堤,喉嚨像是被什么東西堵住,泣不成聲:“小杰……我……我對不起你……對不起爸……我又……又輸了……”
電話那頭是死一般的沉默。過了仿佛一個世紀那么久,孔杰的聲音才傳來,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和一種被徹底摧毀的虛弱。
“哥,你說什么?你……你又輸了?那……那三百萬……全輸了?”
“全輸了在凱撒宮,一下子就全沒了!”孔達語無倫次,充滿了無盡的悔恨和恐懼。
“小杰,我完了,我不能告訴爸,我會被打死的,救救我,只有你能救我了!”
電話那頭傳來孔杰粗重的喘息聲,似乎他也被這晴天霹靂般的消息擊垮了。
許久,孔杰的聲音帶著一種哭腔和極度的疲憊:“哥,你,你讓我怎么救你???!家里的情況你又不是不知道!那已經是最后能動的錢了!”
“股票!小杰!你還有股票!”孔達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,急聲道。
“再賣一次!再賣三百萬!這次你跟我一起去!我們一起去拉斯維加斯,直接把錢還給孫大山,把這件事了結!我保證!這是最后一次!以后我做牛做馬報答你!小杰,求你了!我是你親哥啊!”
孔杰在電話那頭沉默了。
他的心在滴血。
那些股票是他最后的指望,是未來翻身的本錢。
一賣再賣,損失巨大不說,父親那邊遲早也會瞞不住??墒恰y道真要眼睜睜看著揚子公司落到賭場手里?
一種巨大的、令人窒息的責任感和一絲殘存的兄弟情誼,最終壓倒了理智和心痛。
孔杰的聲音沙啞得厲害:“你在拉斯維加斯哪里?找個便宜旅館住下,哪也別去,什么人也別接觸。等我籌到錢,我過去找你?!?/p>
掛了電話,孔杰癱坐在椅子上,渾身冰涼。
他不知道自己這樣做是對是錯,但他知道,這個家,已經徹底被大哥拖進了無底深淵。
他再次瞞著父母,以更加低廉的價格,緊急拋售了手中剩余的大部分股票。
每賣出一筆,都像是在割他的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