出租車停在宿舍樓下時,夜風正帶著夏末的燥熱卷過樹梢,樹葉沙沙作響,像是在低聲絮語。我付了錢下車,腳步有些虛浮,剛站穩就聞到自己身上那股濃烈的香水味——是趙立洋身上的味道,甜膩中帶著點侵略性,此刻在晚風里散開,熏得我太陽穴突突直跳。
“該死。”我低聲罵了一句,快步往宿舍樓走。這味道和岳母身上清淡的梔子花香完全不同,聞著就讓人心里發悶,胃里也跟著隱隱作痛。
推開宿舍門,一股悶熱的空氣撲面而來。我把西裝外套隨手扔在椅子上,那股香水味立刻在狹小的空間里彌漫開來,更加刺鼻。我趕緊走到窗邊推開窗戶,試圖讓晚風把這味道吹散,可胸口的憋悶感卻越來越強烈。
“嗡嗡——”桌上的風扇還在轉,吹出的風都是熱的。我拉過椅子坐下,額頭抵著微涼的桌面,想讓自己清醒一點。可剛坐沒兩分鐘,一股天旋地轉的眩暈感突然襲來,胃里像是有只手在用力攪動,酸水直往喉嚨里涌。
“嘔——”我猛地站起來,踉蹌著沖進洗手間,趴在馬桶上狂吐起來。晚飯吃的東西混著沒消化的紅酒,一股腦全吐了出來,胃里翻江倒海般難受,喉嚨被嗆得火辣辣地疼。
吐了足足有半小時,直到胃里空空如也,只能吐出酸水,我才虛脫地癱坐在馬桶旁的瓷磚上。冰涼的瓷磚透過薄薄的褲子傳來涼意,稍微緩解了些頭暈的癥狀,可渾身卻軟得像沒了骨頭,連抬手的力氣都沒有。
洗手間的燈光慘白刺眼,照在我蒼白的臉上,鏡子里的人眼窩深陷,嘴唇干裂,狼狽得不成樣子。我苦笑一聲——為了簽合同喝成這樣,到底值不值得?
緩了好一陣,我才扶著墻壁慢慢站起來,打開水龍頭用冷水洗臉。冰涼的水撲在臉上,稍微驅散了些酒意,可身上那股討厭的香水味依舊頑固地纏著我。我索性脫掉襯衫,扔進臟衣籃里,只穿著背心回到房間。
剛坐在床邊,手機就響了,屏幕上跳動著“米真真”的名字。我深吸一口氣,努力讓聲音聽起來正常些,按下了接聽鍵。
“立辛?這么晚還沒睡?”岳母的聲音溫柔得像晚風,帶著熟悉的關切,“剛才看你回消息說喝了酒,現在還好嗎?”
或許是酒精的作用,或許是剛才吐得太厲害,聽到她聲音的瞬間,我鼻子一酸,聲音忍不住發顫:“媽……我沒事,就是喝得有點多,剛才吐了。”
“怎么喝這么多?”岳母的聲音立刻緊張起來,“跟客戶談事也不能這么拼啊!胃本來就不好,這么折騰怎么行?你那里有沒有備好的胃藥?趕緊找出來吃一粒。”
“嗯,有的,我等下就吃。”我靠在墻上,聽著她絮絮叨叨的叮囑,心里又暖又酸。剛才在酒桌上強撐的堅強,在這一刻轟然倒塌。
“是不是遇到難纏的客戶了?”岳母輕聲問,“要是太難就別勉強,咱們不掙那份委屈錢。身體是本錢,你要是垮了,怎么對得起穎穎?”
提到程穎,我的眼淚再也忍不住,順著臉頰滑了下來:“媽,合同簽下來了,是個大單。就是……喝了不少酒。”
“傻孩子,媽不是怪你,”岳母的聲音軟了下來,帶著一絲心疼,“媽知道你不容易,一個人在外面打拼,受了委屈也沒人說。但你要記住,無論什么時候,媽都在這兒等著你,別自己硬扛著。”
“我知道,媽。”我用手背擦了擦眼淚,努力擠出笑容,“讓您擔心了,對不起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