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章 獨飲苦酒（第1頁）

凌晨五點半，林氏集團總部大樓的燈光只有零星幾盞亮著，十層調查中心的辦公室卻早已透出冷白的光。林悅坐在寬大的辦公桌后，面前攤著三份亟待處理的文件：警方送來的“林天雄涉案初步審訊記錄”、智慧新城二期的“安防系統緊急調整方案”、以及李曼整理的“盛達投資資金鏈圖譜”。桌角的黑咖啡早已冷透，杯壁凝著水珠，滴落在文件邊緣，暈開一小片淡褐色的痕跡，她卻渾然未覺，指尖只是機械地在鍵盤上敲擊，目光銳利地掃過屏幕上的每一個數據，沒有絲毫波瀾。

昨晚從云頂閣回來后，她沒回家，直接開車到了公司。停車場的保安看到她下車時蒼白的臉色和凌亂的短發，想上前詢問，卻被她一個冷淡的眼神制止——那眼神里沒有淚水，沒有崩潰，只有一種近乎冰封的平靜，讓保安把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。

辦公室里還殘留著陸宇之前留下的氣息——淡淡的雪松味，是他常用的護手霜味道。林悅的指尖劃過辦公桌右下角的一道淺痕，那是上周陸宇幫她搬文件時，文件夾邊緣不小心刮到的，當時他還愧疚地說“我明天找物業來補漆”，現在想來，那句愧疚和他匯報“林悅對我完全信任”時的平靜，一樣虛偽得令人作嘔。

她深吸一口氣，強迫自己把注意力拉回文件上。警方的審訊記錄顯示，林天雄到案后始終保持沉默，只在提到“陸氏復國資金”時眼神有過波動；盛達投資的資金鏈圖譜里，有一筆5000萬的匿名轉賬，流向了境外一家空殼公司，李曼標注“疑似用于購買非法技術設備”；而智慧新城的安防方案，因密鑰碎片曾被轉移，需要重新更換加密算法，否則仍有被入侵的風險。

“必須在周三前完成算法更換，不然二期項目會被政府叫停。”林悅拿起筆，在方案上圈出“7月12日”這個節點，筆尖用力過猛，劃破了紙張，露出下面一層的舊字跡——是陸宇之前寫的“建議用AES-256加密，安全性更高”，那字跡工整，和他匯報時的冰冷語氣形成尖銳對比。

她猛地攥緊筆，指節泛白，指甲幾乎要嵌進掌心。昨晚決堤的淚水仿佛還在眼眶里發燙，陸宇平靜匯報的聲音還在耳邊回響，可她知道，現在不是沉溺的時刻。她打開抽屜，拿出那支刻著“蘇”字的銀質鋼筆——這是母親留下的唯一一支常用筆，筆桿上的溫度仿佛還殘留著母親的氣息，“媽，再給我點力量”，她在心里默念，指尖輕輕摩挲著“蘇”字，那細微的凹凸感像一道錨，讓她紛亂的內心漸漸安定下來。

上午七點，劉敏第一個到辦公室，看到林悅坐在桌前，嚇了一跳——她眼底的紅血絲清晰可見，眼下有淡淡的青黑，顯然是一夜沒睡，可身上的西裝卻依舊平整，頭發也梳理得一絲不茍，只有領口處沒系領帶，露出里面簡單的白襯衫，透著一種刻意維持的體面。

“林小姐，你……一晚上都在這兒？”劉敏放下手里的早餐袋，聲音帶著小心翼翼的擔憂，“我帶了豆漿和包子，你吃點吧，空腹工作對胃不好。”

林悅抬起頭，眼神里的銳利稍稍柔和了些，卻沒有接過早餐，只是指了指桌上的審訊記錄：“警方那邊有新進展嗎？林天雄還是不招？”

“嗯，他的律師昨天下午就去了，現在拒絕配合任何審訊，說要等‘完整證據鏈’。”劉敏遞過一份補充報告，“不過暗線查到，林天雄的侄子林浩最近在頻繁接觸境外技術團隊，好像想遠程銷毀老系統里的關鍵日志，我們得盡快讓陳默把日志備份好。”

“我已經讓陳默凌晨三點就開始備份了，現在應該快結束了。”林悅拿起手機，撥通陳默的電話，語氣平穩得像在談論天氣，“備份進度怎么樣？有沒有遇到技術障礙？”

電話那頭傳來陳默疲憊的聲音：“快好了，還有3%，剛才遇到一次小規模的網絡攻擊，應該是林浩的人干的，已經攔截了，日志沒受損。林小姐，你真的不用休息一下嗎？你的聲音聽起來很啞。”

“不用，備份完成后立刻發給我，另外，把陸宇之前經手的所有項目文件都整理出來，重點標他修改過的數據和建議，我要逐一核對。”林悅掛掉電話，沒有看劉敏擔憂的眼神，只是拿起那份安防方案，“你聯系深藍智能的張博，讓他上午十點帶技術團隊過來，我們要重新確定加密算法，必須在周三前落地。”

劉敏看著她冷靜的側臉，心里泛起一陣酸楚。她知道林悅心里有多痛，可眼前的人，卻像把所有情緒都鎖進了一個密不透風的盒子，只留下“工作”這一個出口。她沒再勸，只是點點頭：“好，我現在就聯系張博，另外，李曼剛才發消息說，盛達投資的空殼公司查到了實際控制人，是林天雄在海外的遠房親戚，我們要不要申請國際刑警協助調查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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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先不用，等算法更換完成再說。”林悅的手指在方案上快速滑動，“現在最重要的是穩住項目，不能讓林天雄的人借‘安防漏洞’把項目攪黃，這是他最想看到的結果。至于海外資金，等我們拿到他洗錢的完整證據鏈，再聯合國際刑警，一次性把他的網絡連根拔起。”

上午九點，調查中心的同事陸續到崗，每個人都能感受到辦公室里壓抑的氣氛。陳默把備份好的日志和陸宇的項目文件送過來，看到林悅面前的冷咖啡，默默轉身去茶水間幫她重新沖了一杯熱的，加了兩勺糖——他記得林悅以前不喜歡喝苦咖啡，只是最近為了提神，才總喝黑咖啡。

林悅接過熱咖啡，指尖觸到溫熱的杯壁，心里泛起一絲微弱的暖意，卻只是輕聲說了句“謝謝”，就繼續翻看陸宇的文件。文件里有一頁是陸宇寫的“智慧新城一期漏洞復盤”，里面詳細分析了宏遠泄露參數的原因，最后寫著“建議加強內部人員審核，避免內鬼再次作案”——這句話像一記耳光，狠狠扇在林悅臉上，讓她的指尖微微顫抖了一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