時光荏苒,如同指間流沙,三個月的時光在紅星軋鋼廠高聳的煙囪日夜不息噴吐的煙龍里,在車間機床永不停歇的轟鳴聲中,在四合院里鄰里間的鍋碗瓢盆交響曲里,悄然流逝。對于“紅星軋鋼廠職工文化服務站”而言,這短短九十余天,卻是一段從無到有、從破土萌芽到枝繁葉茂的創業史詩。
當初那個堆滿廢舊桌椅、落滿灰塵的西邊倉庫,如今早已舊貌換新顏,成為了軋鋼廠乃至附近片區都小有名氣的“文化地標”。白天,這里是工友們工余充電、放松身心的樂園;夜晚,尤其是周末,這里更是燈火通明,人氣鼎盛,歡聲笑語伴隨著棋牌聲、書頁翻動聲、以及偶爾從“何大師私房菜”區域飄出的誘人香氣,交織成一曲充滿生機與希望的勞動之余交響詩。
這一日,工會馬主席的辦公室里,氣氛莊重而又帶著幾分難以抑制的喜悅。閻埠貴穿著一身壓箱底的中山裝,頭發梳得一絲不茍,鼻梁上架著那副代表著他“文化人”和“賬房先生”雙重身份的黑框眼鏡,正襟危坐。他雙手捧著一本裝訂得整整齊齊、頁面潔凈的賬本,如同捧著什么稀世珍寶,鄭重地呈送到馬主席寬大的辦公桌上。
“馬主席,這是咱們服務站,開業運行整整三個月的財務總賬,請您過目。”閻埠貴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,那是壓抑著的自豪與激動。
馬主席接過賬本,入手便感覺到其分量。他翻開封面,映入眼簾的是閻埠貴那工整如同印刷體般的鋼筆字跡,每一筆收入,每一筆支出,都分門別類,記錄得清清楚楚,旁邊甚至還附有簡單的說明和經手人簽字。日期、項目、金額、余額……條理清晰,一目了然。閻埠貴站在一旁,不時扶一下眼鏡,用簡潔而專業的語言,為馬主席解釋著幾個關鍵的數據節點。
當馬主席的目光最終落在賬本最后一頁,那個用紅筆清晰圈出的“期末凈結余”數字時,他的呼吸不由得一滯,拿著賬本的手指微微用力,甚至有些不易察覺的顫抖。
一百四十八元七角三分!
刨去了所有成本——包括支付給秦淮茹等幾位家屬工的基本補貼和績效獎金,支付給許大茂的電影宣傳津貼,支付給傻柱的私房菜分成,支付給閻埠貴本人的會計津貼,以及所有物料采購費、水電費、零星維修費,甚至還將初期投入的幾十塊倉庫改造費用全部折舊攤銷完畢之后——服務站,在短短三個月內,不僅實現了盈虧平衡,竟然還為工會貢獻了將近一百五十元的純利潤!
“好!好!好啊!”馬主席猛地抬起頭,連說了三個“好”字,洪亮的聲音在辦公室里回蕩,臉上因激動而泛著紅光。他用力拍了一下桌子,震得茶杯蓋都跳了一下,“老閻!你們……你們這可真是給了我們工會一個天大的驚喜!不,是驚喜加驚嚇!”
他站起身,繞過辦公桌,激動地來回踱步:“一百五十塊!整整一百五十塊啊!小陳,你是知道的,咱們工會每年那點經費,搞搞勞保用品發放、組織個文體活動就捉襟見肘,年年都得向廠里打報告申請補助!現在好了!咱們自己的服務站,不僅能自負盈虧,還能反哺工會!這是開創性的!是具有里程碑意義的!”
馬主席興奮地搓著手,目光再次落在那本賬冊上,仿佛在看一件絕世珍品:“這筆錢,必須用在刀刃上!我決定,首先,撥出八十元,不,一百元!給服務站添置一批新圖書!要最新的小說,要技術類書籍,要科普讀物,豐富工友們的精神食糧!剩下的錢,納入工會困難職工幫扶基金,今年年底,咱們可以更扎實地慰問那些真正需要幫助的工友家庭!”
他越說越激動,看向閻埠貴,也看向聞訊趕來、站在一旁的陳醒,眼中充滿了贊賞和肯定:“老閻,你這把‘鐵算盤’,名不虛傳!賬目做得清楚,管得好!陳醒啊,你更是居功至偉!這個服務站,從無到有,從小到大,你傾注的心血,大家都看在眼里!現在看來,當初力排眾議支持你這個試點,是我做得最正確的決定之一!”
馬主席的評價,很快便隨著這份耀眼的“成績單”傳遍了廠領導層。李副廠長在廠務會議上,也特意點名表揚了服務站,稱其為“新時期工人文化生活和基層管理創新的有益探索”。官方的肯定,如同給服務站的合法性和發展前景,蓋上了一枚沉甸甸、金燦燦的印章。
而服務站帶來的改變,遠不止于賬面上那一百多塊錢的結余。它像一顆投入湖心的石子,激起的漣漪擴散到了許多家庭的日常生活中。
最直觀的,是那幾位在服務站工作的職工家屬。秦淮茹如今每月拿到手的錢,比過去在車間做臨時工還要多,而且穩定。績效獎金的激勵,讓她不再是那個只為混口飯吃的寡婦,而是成為了一個憑借自己努力和服務贏得尊重與回報的職業女性。她臉上的愁容少了,笑容多了,給孩子們買文具、添件新衣服時,腰桿也硬氣了許多。棒梗、小當和槐花三個孩子,也能偶爾在飯桌上見到一點葷腥,臉上漸漸有了屬于孩子的紅潤光澤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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趙大媽家也是如此,多了一份穩定的進項,老兩口的日子寬裕了不少,家里爭吵都少了。連那位退休的孫會計,也覺得自己這把老骨頭重新找到了用武之地,每天精神矍鑠,仿佛年輕了幾歲。
許大茂呢?他現在可是廠里的“知名播音員”,每次放電影前的五分鐘,是他最風光的時候。那每月兩塊錢的津貼他拿著踏實,更重要的是,這份“官方認可”的宣傳身份,滿足了他極大的虛榮心。雖然心底對陳醒或許還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嫉妒,但在實實在在的利益和面子面前,那點小心思被壓得死死的,至少表面上,他對陳醒和服務站是服服帖帖,宣傳起來賣力十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