戚少亭想起從前徐維還在的時候,曾隔著雕花窗欞見過一幕。
彼時是夏日,徐家院里,郭曉蕓坐在徐維懷里,藕節(jié)似的白嫩手臂勾著徐維的脖子,烏黑的發(fā)絲垂落在徐維的衣襟上,頭埋在他頸間,不知說了些什么,笑得格外絢爛。后來她抬起頭,竟還湊過去,在徐維的臉頰上輕輕親了一口,那動作又嬌又軟。
郭曉蕓轉(zhuǎn)臉的時候瞥見花窗后面的戚少亭,臉色瞬間變了,像受驚的小兔子似的,慌忙從徐維的大腿上跳下來,手忙腳亂地理了理衣裙,紅著臉轉(zhuǎn)身就往內(nèi)室跑。
徐維順著她的目光看過來,瞧見窗外的戚少亭,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,還故意朝他挑了挑眉,低聲哈哈笑了兩聲,那笑聲里的滿足與炫耀。
從那以后,戚少亭便總?cè)滩蛔×w慕徐維。能得郭曉蕓這樣活色生香的女子,會撒嬌,會粘人,連笑都帶著甜意,哪像薛嘉言?說話做事一本正經(jīng),連夫妻間的親近都透著幾分克制,半點趣味都沒有。
他卻從未想過,郭曉蕓那般嬌憨粘人的模樣,不是天生就有,而是徐維日日寵出來的。
徐維會記得她愛吃的蜜餞,會在她受委屈時護(hù)著她,會把她的小性子當(dāng)成情趣。他只看到了郭曉蕓的鮮活,卻忽略了這份鮮活背后,是有人把她當(dāng)成寶貝似的疼愛著。
此刻看著眼前垂手而立的郭曉蕓,戚少亭喉結(jié)動了動,原本想問司春的話竟被壓在了心底,反倒先開口道:“沒什么要緊事,就是路過這里,聽說你借住在苗家,便過來問問……你近來過得還好?”
郭曉蕓語氣溫和卻帶著幾分疏離:“多謝戚大人關(guān)懷,我與薛妹妹素來交好,日常往來她都清楚,大人若有想問的,回府問薛妹妹便是。”
戚少亭臉上的溫度瞬間降了幾分,眉峰微蹙,卻也不好再糾纏,只能話鋒一轉(zhuǎn),提起司春:“嫂子,前幾日內(nèi)子說讓司春來你這兒送信,你可知她送完信后去了哪里?”
郭曉蕓聞言,眼中露出真切的吃驚,問道:“司春不見了?她那日送完信便走了,我還特意讓丫鬟送她到門口,沒見有什么異樣啊……我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。”
她說的是實話,司春離開苗家后,便被苗菁安排的人悄悄接走,她從頭到尾都不知情,此刻臉上的茫然絕非作假。
戚少亭盯著她的眼睛看了半晌,見她眼底只有困惑,沒有半分閃躲,心頭的疑慮反倒更重。
他壓下心頭的揣測,目光掃過院外,見門房遠(yuǎn)遠(yuǎn)站在影壁后,離倒坐間尚有一段距離,低聲說話該不會被聽見,便往前探了探身子,聲音壓得更低:“嫂子,有件事我得提醒你,你可知你這位弟弟真正是做什么的?”
郭曉蕓愣了愣,下意識回道:“他在五城兵馬司當(dāng)差……”
“他騙你的!”戚少亭突然打斷她,語氣篤定道,“他是錦衣衛(wèi)!”
“錦衣衛(wèi)”三個字一出口,郭曉蕓的臉色“唰”的一下變得慘白,她扶著身后的椅子扶手才勉強(qiáng)站穩(wěn),聲音發(fā)顫地問:“戚大人……您說得可當(dāng)真?這可不能開玩笑啊!”
錦衣衛(wèi)是直接聽命于皇帝的親軍,專管監(jiān)察、緝捕,辦案素來不擇手段,詔獄更是人間煉獄。多少官員一夜之間被抄家滅族,多少百姓因一句無心之言被抓進(jìn)詔獄,出來時非死即殘。
民間提起錦衣衛(wèi),無不談之色變,都說他們是“索命的黑無常”,只要被他們盯上,就沒有能全身而退的。苗三弟怎么會是這樣的人?
戚少亭見她嚇成這樣,眼底掠過一絲得意,語氣卻依舊凝重:“當(dāng)然是真的,不確定的事,我怎會拿來跟嫂子說?我也是查了許久,才摸清他的底細(xì)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