薛嘉言看出他的顧慮,繼續道:“蘇伯伯,我知道您顧慮什么。可您也知道,我母親當年的能力連我外祖父都夸贊過。我雖比不上她,好在有大樹可乘涼,若是您遇到什么難處,我這邊也可以為您兜底。”
蘇伯遠眉頭微松,卻仍有疑慮:“可草原那邊不一樣,左賢王手下的人都是些粗人,見你是女子,怕是連談都不愿跟你談。”
“這正是我女子身份的好處。”薛嘉言笑著繼續道,“蘇伯伯您想,兩國通商,韃靼定會對合作商戶嚴明考察,提防細作,處處防備。可我是個女子,還是您的‘故人之女’,他們便會放松許多,只要我能幫你們賺錢,我想他們也不會在意我是男是女,不是嗎?”
蘇伯遠沉默了半晌,殿內只有燭火燃燒的“噼啪”聲。他明白,薛嘉言在這個時刻和地點出現談這些意味著什么。
“只怕不止是做點生意而已吧?”蘇伯遠有些探究地說。
薛嘉言道:“蘇伯伯睿智,的確不止如此。商路往來便利,消息傳遞的也就更快,蘇伯伯也是大兗子民,自然明白我話中意思。蘇伯伯辛苦幾十年,我想定不甘心止步于商人吧。”
蘇伯遠明白她話中意思,道:“嘉嘉小姐,您讓我想想,過兩日給您答復,可以嗎?”
薛嘉言道:“自然可以,我等蘇伯伯回話。”
薛嘉言與蘇伯遠談完,玉珍上前來說:“薛主子,皇上交代過了,您可以先回去了,您放心,都安排好了。”
回到戚家時,已是亥時初。薛嘉言沐浴過后,換上一身素色寢衣,坐在窗下的書案前。
案上攤著一張宣紙,硯臺里磨好的墨還泛著微光,她提起狼毫,本想寫幾個字靜心,可卻總想起韃靼商路的事,心潮難平。
忽聽得院外傳來踉蹌的腳步聲,緊接著便是房門被推開的聲響。
薛嘉言抬眼望去,戚少亭站在門口,臉色酡紅得幾乎要滴血,眼睛更是紅得嚇人,額前的碎發被汗水打濕,貼在皮膚上,整個人透著一股酒氣與戾氣。
他揮手斥退了聞聲趕來的丫鬟,腳步踉蹌走近,酒氣隨著他的呼吸漫過來,嗆得薛嘉言微微蹙眉。
戚少亭走到書案前,停下腳步,一雙發紅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她,連呼吸都帶著粗重的喘息。
“今晚……你是不是進宮了?”戚少亭的聲音從齒縫里擠出來,帶著壓抑不住的顫抖。
宮宴上那聲輕吟、那句嬌軟的“皇上請喝酒”,還有屏風后隱約可見的相擁身影,像無數根針,扎得他心口發疼,一路從宮里回來,酒喝得越多,那畫面就越清晰。
薛嘉言沒有絲毫猶豫,輕輕點了點頭:“是。”
語氣平靜得像在說“今晚喝了茶”一般,沒有愧疚,沒有躲閃,只有坦然。
“不要臉!”戚少亭猛地低吼出聲,聲音里滿是羞憤與暴怒。
薛嘉言終于放下筆,轉過身,面對著戚少亭。她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,眼神里帶著幾分嘲諷,幾分冷冽:“怎么,你以為我平時進宮,是跟皇帝玩過家家?”
這句話像一把尖刀,狠狠刺穿了戚少亭自欺欺人的幻想。他愣在原地,臉色瞬間從酡紅轉為蒼白,嘴唇動了動,卻發不出任何聲音。
是啊,他早就知道薛嘉言與皇帝的關系,從他把她送進宮的那一刻起就知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