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日清晨,薛嘉言還在半夢半醒間,門外有細微的聲響。她覺淺,一點動靜都能擾到心神,便閉著眼靜靜聽著。
是春桃的聲音,帶著幾分怯生生小聲說:“司春姐姐,剛才我去大爺書房那邊灑掃,在腳踏邊拾著塊帕子,不知是誰落在那兒的。”
緊接著是司春壓低的回應:“哦?拿來我看看。許是誰不小心掉的,回頭我問問各院的人,別讓人瞎傳閑話。”
門外的聲音漸漸遠了,薛嘉言睫毛顫了顫,面上依舊平靜無波,連眉峰都沒動一下。倦意再次涌上來,她往錦被里縮了縮,又闔著眼睡了小半個時辰。
等她徹底醒時,司春已端著銅盆進來伺候梳洗。
、司春一邊幫她梳頭,一邊小聲稟報:“奶奶,大爺今日走前交代,說今日皇上要在太極殿宴請韃靼使團,他作為鴻臚寺屬官的陪同入宮,晚上怕是要晚些回來。”
薛嘉言隨口應了聲:“知道了。”
剛梳好發髻,司雨又掀簾進來說:“奶奶,苗府剛送來的信,說郭大奶奶請您今日過去說話。”
薛嘉言心里有數,郭曉蕓不會無緣無故約她,多半是苗菁要找她。
用過早膳,薛嘉言帶著兩個丫鬟往郭府去。剛踏進正廳,就見苗菁竟也在,他穿著身藏青色便服,神色比往日嚴肅些,見她進來,便讓郭曉蕓先帶著丫鬟避開。
待屋里只剩兩人,苗菁才開門見山道:“薛大奶奶,李虎回來了。只是他兄弟王彪,在路上出了意外,尸骨無存。今日找你來,是想問問您,能不能給些撫恤銀子,也好給王彪的家人一個交代。”
薛嘉言知道他們是拿命做事的人,但聽到這種消息,心里還是很沉重,當下便點頭:“當然可以,這是我該給的。不知我能不能單獨見見李虎?”
苗菁應了聲:“稍等,他等下過來,你們聊,我還有事,先走一步。”
不多時,一個穿著灰布短衫、頭發花白的“老人”跟著進來。這人臉上皺巴巴的,還沾著些塵土,若不是那雙眼睛亮得驚人,薛嘉言幾乎認不出這是李虎。
他比上次見時瘦了太多,顴骨都凸了出來,顯然是受了傷,連走路都有些跛。
薛嘉言語氣誠懇道:“李壯士,讓你和王壯士受苦了。之前我答應給你們的銀子,今日翻倍給你。王壯士的那份,也按雙倍算,你替我轉交他的家人。”
李虎原本垂著頭,聽到這話猛地抬起眼,眼眶瞬間紅了。
他其實滿心愧疚,當初答應了要殺戚少亭,結果不僅沒辦成,還差點露出行跡。若不是王彪的老母親還在鄉下等著錢治病,他實在拉不下臉來要這筆銀子。
如今薛嘉言不僅沒怪罪,還主動翻倍給,他喉嚨發緊,聲音帶著些不易察覺的顫音:“多謝薛大奶奶……我們兄弟倆既然應了您的事,就沒有半途而廢的道理。王彪不在了,往后這事,我一個人也會想辦法做到,定不辜負您的托付。”
薛嘉言看著他泛紅的眼眶,輕輕嘆了口氣:“你的心意我明白,但眼下最重要的是先安頓好王壯士的家人。至于別的事,不急,你先把傷養好再說。”
“不!大丈夫一言既出,駟馬難追,我們說到必然就會做到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