薛嘉言順著她的目光看去,果然是高夫人!高夫人身旁不僅有薛家的人,還有幾個高家人,顯然也是來游湖的。
她心里一沉,不愿與這家人扯上干系,便裝作沒看見,轉身幫著棠姐兒調整風箏線:“慢點跑,別摔著。”
誰知人算不如天算,到底還是牽扯上了。
棠姐兒的玉兔風箏在天空飄著飄著,竟與一只黑色的雄鷹風箏纏在了一起!司春急忙想扯回線,誰知兩股線絞得太緊,“嘣”的一聲,風箏線竟斷了!兩只風箏像斷了翅的鳥,晃晃悠悠地飄向湖里,轉眼就沒入水中。
“我的風箏!我的雄鷹風箏!”一陣哭鬧聲突然響起,一個穿著寶藍錦袍的小男孩跑了過來,大約五六歲的年紀,臉蛋圓嘟嘟的,卻滿臉蠻橫,指著棠姐兒喊道,“是你弄壞了我的風箏!你要賠我!”
薛嘉言抬頭一看,這孩子正是高家長房楊夫人的嫡幼子高允文,也就是高夫人的侄子。
棠姐兒被高允文的哭聲嚇了一跳,怯生生地躲到薛嘉言身后,小手緊緊攥著她的衣角。
薛嘉言嘆了口氣,牽著棠姐兒走上前,盡量放緩語氣道:“這位小公子,實在對不住,風箏纏在一起也是意外。不知你這風箏是在哪里買的?我們按價賠給你,或是再給你挑一只更好的,你看如何?”
高允文身旁帶著的丫鬟焦急道:“這可怎么辦,這是大爺親手做的呢。”
丫鬟做不了主,高允文又一直哭,薛嘉言無奈,只得帶著高允文,走到不遠處的青綢幄帳前。
高家的幄帳搭得精致,四周掛著素色紗簾,帳外立著四五個穿青布衫的仆婦,帳內則擺著幾張梨花木交椅,幾位衣著華貴的婦人正圍坐在一起,面前的矮幾上放著茶盞與果碟,說話聲伴著茶香輕輕飄出。
薛嘉言停下腳步,整了整裙擺,上前一步躬身行禮,語氣恭敬卻不失分寸:“高夫人,楊夫人,各位太太安好。方才小女放風箏時,不慎與貴府小公子的風箏纏在一起,弄壞了公子的風箏,是我們的不是。不知這風箏價值多少,我照價賠償,還望夫人與公子莫要見怪。”
帳內的幾位婦人聞言,頓時停下了說話,你看看我,我看看你,眼神里帶著幾分微妙的打量,卻沒有一人先開口,最后目光都齊刷刷地落在了主位上的高夫人身上。
高夫人坐在最中間的交椅上,身形高瘦,一身石青繡暗紋的褙子襯得她膚色愈發白皙,她臉上常年沒什么表情,眉眼間透著幾分疏離的貴氣。
她端著茶盞的手指纖細,聞言只是淡淡抬了抬眼,目光掃過薛嘉言,聲音平靜無波:“不過是個玩物罷了,值不了幾個錢,這事算了,不必賠償。”
薛嘉言心里剛要松一口氣,正準備道謝,楊夫人卻道:“這風箏可是大爺廢了好幾天功夫親手做的,竹骨削得勻,絹面也是挑得最好的杭綢,允文拿到手后喜歡得不行,連睡覺都要放在床邊呢,今兒才第一回拿出來放。”
這話一出,薛嘉言剛放松的神色又斂了斂,連忙再次躬身行禮,腰彎得比剛才更低了些,連聲說道:“對不住。若是小公子不嫌棄,改日我讓人尋一只更好的風箏送來,或是請巧手匠人照著原樣再做一只,全憑夫人與公子吩咐。”
高夫人聞言,眉頭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,抬眼看向楊夫人,輕輕搖了搖頭。楊夫人見狀,便訕訕地閉了嘴,端起茶盞假裝喝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