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坐吧。”
薛嘉言順著姜玄所指,在他對面的座位上坐下。
姜玄開口問:“會泡茶嗎?”
她輕聲應了聲“會”,便先將茶盞中剩余的冷茶倒了,再取過一旁的新茶餅,細細掰了小塊放進茶壺,注上剛燒好的熱水,動作不疾不徐。
候茶的間隙,薛嘉言忍不住暗自琢磨:今日是驚蟄,端懿太后的忌辰在秋里,先帝的忌辰雖在春日,卻并非這一日。
何況姜玄自幼在冷宮長大,與先帝本就沒什么情分,即便快到了先帝忌辰,也不該是這般憂傷模樣。那他今日這番失神,究竟是為何?
不多時,茶香漫開,薛嘉言提起茶壺,將溫熱的茶湯斟入姜玄面前的白瓷杯里,茶湯清亮,浮沫甚少。整個過程里,兩人都沒再說話,只有窗外風吹柳枝的輕響,偶爾伴著幾聲鳥鳴。
薛嘉言不知道,今日是甄太妃的忌辰,在冷宮時,甄太妃對姜玄很是照顧,給了姜玄唯一的溫暖,是以今日他心情有些傷感,特意出宮來散散心。
姜玄本有些惱張鴻寶的自作主張將薛嘉言弄來,可不知為何,他看到她,心中的煩悶減輕了許多,對張鴻寶的惱意也淡了些。
姜玄端起茶杯,淺啜了一口,目光從薛嘉言身上落回窗外的湖景,輕聲道:“江南這時節,應該比京城春意更盛吧。”
薛嘉言坐在對面,聞言只是淡淡點頭,語氣帶著幾分敷衍:“一南一北,自然不同。”
她本就因戚少亭升官的事對姜玄滿心不滿,此刻實在提不起興致陪他閑談風月。
姜玄自然聽出了她的敷衍,目光從窗外收回,落在她身上——一身素色衣裳,料子雖好卻毫無亮色,臉上未施粉黛,唇色蒼白,顯得氣色愈發差。
他心中了然,這是故意擺著副不情不愿的樣子給他看。
沉默片刻,姜玄忽然勾起唇角,語氣里帶著幾分諷嘲:“怎么樣,如今是鴻臚寺丞的娘子了,等他三年考滿,你便是誥命夫人了,開心嗎?”
薛嘉言正端著自己的茶杯,聞言手猛地一頓,溫熱的茶水險些灑出來。
她握著杯子的指尖微微泛白,心底的怒火瞬間涌上來,恨不得當場將杯子砸在姜玄臉上——這狗皇帝,明知她不愿戚少亭升官,偏要逆著她的意思來,如今還敢這般嘲諷她!
可她終究還是忍了下來,深吸一口氣,壓下心頭的弒君沖動,抬眼看向姜玄,語氣平靜無波:“雷霆雨露,俱是君恩,皇上賞什么,臣婦接什么。”
姜玄從鼻腔里哼了一聲,語氣里滿是不耐與冷意:“你知道便好。過來……”
說著,他抬起手,拍了拍自己身側的大腿。
薛嘉言聽得這話,牙根都快咬碎了,卻只能壓著心頭的恨意,低聲回話:“臣婦身上癸水還未結束,身子不潔,不方便親近陛下。”
“雷霆雨露,俱是君恩,”姜玄抬眼看向她,眼神帶著不容置喙的強勢,“我說什么,你就做什么。”
薛嘉言攥了攥手心,終究還是不敢違逆,緩緩放下手中的茶杯,起身繞到姜玄面前,別扭地坐到了他的腿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