自此,呂玉竹便帶著薛嘉言住在這宅子里,薛千良大部分時間都跟她們母女在一起,只有逢年過節(jié)的時候,才會回肅國公府一趟。
雖說官府承認(rèn)了呂玉竹的平妻身份,可在京城人的眼里,誰不知道呂玉竹出身商賈,又不依附肅國公府過活?所謂的“平妻”,不過是個好聽的名頭罷了,跟外室也沒什么兩樣。也正因為如此,薛嘉言當(dāng)年議親的時候,才格外困難。
她和戚少亭相識,也是一場意外。
那時候,高氏的族人見薛千良待呂玉竹母女極好,心里不滿,便故意在大街上為難薛嘉言。就在她孤立無援的時候,戚少亭恰好路過,看不過去,上前仗義執(zhí)言,幫她解了圍。
若不是這個機(jī)緣,她也不會認(rèn)識戚少亭這樣一個窮書生。
“娘,”薛嘉言忽然開口,聲音有些低沉,“你想回丹陽嗎?想回咱們從前住的斜橋街的宅子嗎?”
呂氏聞言,愣了一下,隨即笑了笑,伸手摸了摸薛嘉言的頭發(fā):“你在京城,娘怎么會想回丹陽呢?你和棠姐兒都在這兒,娘哪兒也不去。”
薛嘉言又追問了一句,語氣里帶著點執(zhí)拗:“那若是不考慮我,也不考慮棠姐兒,娘自己呢?娘想回丹陽嗎?”
呂氏臉上的笑意漸漸淡了下去,眼神里染上一絲惆悵。
她嘆了一口氣,目光望向窗外,像是在回憶從前的日子:“故土難離啊……丹陽是娘長大的地方,那里有娘的親人,有娘熟悉的街道和鋪子,怎么會不想呢?”
說完這話,她又轉(zhuǎn)過頭,看著薛嘉言,語氣里帶著點苦澀:“算了,都在京城生活十幾年了,早就習(xí)慣了。你爹也離不得這里,等將來,他若是走在我前面,我便回丹陽去。等我死了,你把我葬在丹陽,葬在你外祖父外祖母身邊,好不好?”
呂氏說到最后,聲音微微發(fā)顫,眼底也泛起了水光。
薛嘉言的心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緊緊揪著,疼得她幾乎喘不過氣來。
她知道,娘親說這話,是早就想明白了,她死了之后,是不可能跟父親合葬的。
肅國公府不會同意,高家更不會同意,他們只會把父親和高氏合葬在一起,而娘親,不過是個“外室”,連薛家的墓園都進(jìn)不去。
前世,娘親去世的時候,父親哭得像個孩子。他鬧著要把娘親葬在薛家的墓園里,說要跟娘親合葬。
可肅國公府和高家都態(tài)度堅決,說只有嫡妻高氏才有資格跟薛千良合葬,呂玉竹一個平妻,沒這個資格。
薛嘉言跟父親說,可以把娘送回丹陽安葬,可父親死活不肯,他一定要與呂氏生同寢,死同穴。
薛嘉言記得,當(dāng)時的父親像瘋了一樣,拿著劍在肅國公府的門前嘶吼,說若是不能跟呂玉竹合葬,他寧愿現(xiàn)在就死,跟呂玉竹一起走。
可最后,肅國公府還是沒松口,只是讓人另外找了一處地方,說是風(fēng)水寶地,把娘親埋了進(jìn)去。
“娘,”薛嘉言緊緊握住娘親的手,眼神堅定,語氣鄭重,“京城是爹的故鄉(xiāng),不是你的。若是你想回丹陽,我來想辦法!不管用什么辦法,我都一定會讓你回去!”